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38/78页)

“我一直跟大主教来往,”他抓住马车道的门不放,大吼。“梵蒂冈对我很感兴趣,你懂吗?”

帅克免去了“启禀长官”,用亲昵的口气对神父说:

“我告诉你,别来这一套了,要不我就揍你那胳臂肘儿。我们回家去吧,别再纠缠。闭上嘴巴。”

神父松开车道门,又一次趴到帅克身上。“好吧,咱们去一个地方。不过乌舒胡〔57〕我是不去的,我还欠那儿债呢。”

帅克又是推又是拉,把神父弄出了车道门,沿着人行道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人是谁呀?”有人见了问。

“是我哥,”帅克回答。“他趁假期来看我,一高兴就喝醉了。你看,他还以为我早死了呢。”

神父只听见最后几个字,便哼起一个小歌剧的曲子来,谁也听不出是什么。他又站起身子对看热闹的人说:“你们家若是死了人,一定得在三天之内报告兵团总部,遗体才能洒上圣水。”

然后他就不出声了,鼻子往前冲,想往人行道上趴,帅克急忙搂着他胳肢窝,往回家的方向拽。

神父头往前冲,腿往后拖,像只打断了脊梁骨的猫,却在独自念叨着:“Dominos vobiscum-et cum spiritu tuo. Dominus vobicum.”〔58〕

两人来到出租马车站,帅克让神父靠在墙上,自己去跟一个出租马车夫讲价,要送他回去。

有个车夫说他很熟悉那位先生,以前拉过他一回,以后是再也不会拉他的了。

“他把车上什么东西都吐脏了,”他毫不留情地说,“甚至车费也没给。我拉他跑了两个多钟头,他才找到自己的住处。我找过他至少三次,一个礼拜以后才给了钱。可我跑那么多路一共才给了我五个克朗。”

讲了很久价,有个车夫终于同意了。

帅克回到神父身边,神父又已睡着,有人摘下了他的圆顶帽拿走了——因为他常常穿便服。

帅克叫醒了神父,又靠车夫帮助才把他弄上了马车。神父一上车又迷糊得人事不省。他把帅克当成了75步兵团的朱斯特中校,说了几次,“我如果对你直呼其名的话,别生气,老兄,我是头猪”。

马车在卵石上颠簸,有一回似乎把神父颠醒了。他坐直了身子,唱起了一段不知名的歌。说不定只是他的幻想:

每当他在膝盖上把我摇晃,

我总想起那可爱的时光,

那时我们住在美克林村,

就在多玛支利采那镇旁。

不一会儿他又完全睡糊涂了。然后他转向帅克,眨着一只眼睛说:“你今天好吗,夫人?”

“你是要到什么地方度夏去吗?”他停了停,又说。他看东西成了重影,便指着帅克问,“你已经有了个成年的儿子,是吗?”

“坐下!”帅克大叫。神父想往座位上爬,帅克又叫,“否则我就得教训你懂点规矩!”

神父不做声了,一双猪一样的小眼睛瞪着车外望,丝毫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只回头对帅克沮丧地说:“夫人,让我方便方便。”说着就想脱裤子。

“赶快扣上扣子,猪猡!”帅克对他大叫。“出租车夫对你太熟悉。你已经吐过一回了,吐得满身都是。现在又这样!别以为你还能像上次那样不给钱就跑掉!”

神父满腔幽怨地用双手支着脑袋唱了起来:“再也没有谁爱我……”但是他又突然不唱了,用德语说:“对不起,老兄,你是个他妈的大草包。我愿唱什么就可以唱什么。”

他一撅嘴像要吹口哨,嘴里却狠狠冒出一声:“哇!”马车给“哇”住了。

帅克命令车继续走,神父想点燃烟嘴儿。

“老点不着,”他用完了一整盒火柴,丧气地说。“是你把它吹灭的。”

那时他思路又断了,笑了起来。“太有趣了。火车里就咱俩,是吧,我亲爱的同事?”他开始在几个口袋里乱摸。

“我的车票丢了,”他叫道,“停车,我得找到车票!”

他摇了摇手,无可奈何地说:“行了,咱们走吧……”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你,在绝大部分案件里……对,……在一切案件里……你都是错的……三楼,那只是个借口……那跟我无关,是你的事……我亲爱的夫人……会账,……我喝了一杯净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