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40/78页)
他出现了交流的倾向,讲了自己怎么因为买马裤、马鞭和马鞍欠了债;讲他几年前害过花柳病,是用高锰酸钾治好的。
“没有想到试试别的药——没有时间试,”他打了个嗝儿。“你们可能觉得那药太厉害,但是你告诉我吧,嗝儿,嗝儿,我能怎么办?嗝儿,嗝儿,对不起。”
“保温瓶是,”他又忘了刚才的话题,自顾自说了下去,“保留饮料和食物原有温度不变的容器。你觉得,我亲爱的同事,伐波〔60〕和二十一点,哪种牌更公平?”
“我以前在什么地方确实见过你,”他大叫,要想拥抱帅克,用他那口水滴答的嘴唇亲帅克。“我们俩是同学,你是个好人,”他温情地抚摩着自己的腿说。“我上次见到你之后你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呀。跟你见面的快乐补偿了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
一种诗意的情绪袭来,他大谈起向快乐的面孔和温暖的心的阳光回归。
于是他跪下祈祷“福哉玛利亚”,然后大笑,笑得肚子都要破了。
他们在他的公寓前停下时,把他从车里弄出来又成了很困难的事。
“还没有到!”他尖叫,“救命!他们要绑架我!我还要走。”他确实像是煮熟的蜗牛被他们从壳里掏了出来。因为他的腿夹在了座位后面,一时似乎要给拽成了两半。
拽他时他又放声大笑,说是他们上了他的当。“你们要把我扯成两半儿了,先生们。”
然后他又被拽过车道大门,上了楼梯,来到他的公寓。他一进门就被扔到沙发上,像扔口袋一样。他宣布他不会付汽车钱,那汽车不是他叫的。光是给他讲清那是出租马车就费了他们一刻钟的时间。
即使到了那时,他还是不同意,他抗议说他坐的只是法式出租马车。
“你们是想蒙骗我,”他对帅克和马车夫眨着眼睛,表示他心中有数。“我们是走路回来的。”
突然,他宽厚大方的情绪爆发,把钱包扔了出来。“全拿去吧,我可以给你们钱。多几个少几个克鲁泽〔61〕对我没有区别。”
他真该说的是“三十六个克鲁泽”,因为那就是包里全部的钱。幸好马车夫搜索了他全身,一边搜索一边嘀咕要打他嘴巴。
“那好,你就打吧,”神父回答。“你以为我挨不起呀?哪怕你揍我五下我也挨得起。”
车夫从神父背心里翻出了十个克朗,走掉了,咒骂着自己倒霉,也咒骂神父浪费他的时间,毁了他的生意。
神父好一会儿才睡着,因为他不断地安排着新的计划。他什么事都想做。想弹钢琴,想学跳舞,想煎鱼。
然后他答应把他妹妹嫁给帅克,虽然他没有妹妹。他还要求把他抬上床去。最后,他睡着了,他希望被看做是人,因为人作为一个实体是有价值的,跟猪一样。
Ⅲ
早上帅克走进神父房间时,发现他躺在沙发上,而且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湿成了这种罕见的状态:跟自己的裤子一起黏在了皮沙发上。
“启禀长官,”帅克说,“昨天晚上……”
他几句话就向神父解释清楚了:如果他认为是别人弄湿了他,那他就是大错而特错了。神父还有特别严重的余醉,情绪十分低沉。
“我想不起,”他说,“我是怎么从床上睡到了沙发上的。”
“你根本就没有上过床,长官,一到这里我们就把你放到沙发上——我们只能做到那种程度了。”
“我闹了些什么?我惹事没有?我是不是醉了?”
“不是醉了一半!”帅克回答,“而是完全醉了。只说了几句胡话。我希望洗一洗,换换衣服对你会有所帮助。”
“我觉得好像有人打过我,”神父抱怨道。“我还感到很口渴。昨天我跟人吵过架吗?”
“吵得不很厉害,长官,你现在的口渴是昨天的口渴留下来的。谁要摆脱它都不会那么快的。我认识一个细木工,1910年新年前夕他第一次喝醉。元月1日早上他口非常渴,非常难受,就买了一条腌青鱼,又喝起了酒。他就像那样,每天必喝,一直喝了四年。谁也帮不了他,因为他每回都在星期六就把整个礼拜的腌鱼买好了。正如我们91团的老军士长所说,那是一种地道的快活循环〔62〕。”
神父正遭到残醉百分之百的折磨,情绪绝对低沉。那时谁要是听了他的话准会相信他从不会错过亚历山大·巴切克医生的演说(我们必须宣布对酒精恶魔作殊死的斗争,因为它杀死了我们最优秀的人),而且一直在读他的《伦理火花一百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