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4/78页)
“你碰巧知道他讲的话了么?”白瑞特施奈德看见了希望,问。
“那我可没法告诉你,因为谁也不敢重复。但是我听说那话恐怖极了,吓人极了,有个长官索性给吓出了神经病,直到现在还关单人禁闭,不让扩散呢。那可不是老百姓醉糊涂了常常拿皇帝陛下发的那种牢骚。”
“老百姓喝醉了酒能拿皇帝陛下发什么牢骚呢?”白瑞特施奈德问。
“好了好了,先生们,换个题目吧,”帕里威茨说。“你们知道我不喜欢这个。说不定有人会说话出了格,闹得大家不愉快。”
“老百姓喝醉酒拿皇帝陛下发什么牢骚么?”帅克重复道。“那就多了,你去喝醉酒,再奏起奥地利国歌听听看,那你就能听到你刚才说的了!那时你就会想起皇帝陛下许许多多的事。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也能让他一辈子觉得丢脸的。不过,老先生其实也冤。你倒想想看!他的儿子鲁道夫〔13〕,那么年轻,还在开花的年龄,说没有就没有了。老伴伊丽莎白呢,给锉刀扎死了。还有约翰·奥斯,也没有了。而他那位在墨西哥当皇帝的弟弟,又在什么地方的城堡里给赶到一堵墙面前枪毙了〔14〕。到了现在,老人家那么大年纪,又让人家把他叔叔给崩了。要受得住这一切还非得有铁打的神经不行。还有,有些混蛋喝醉了酒还骂他。可我呢,如果今天挂起了气球,我是会自愿去为皇帝陛下效劳,流尽最后一滴血的。”
帅克狠狠地喝了一气啤酒,又说了下去。
“你真以为皇帝陛下对这样的事会善罢甘休吗?你要那样想可就是根本不理解他了。跟土耳其人的仗是打定了的。‘你杀我叔叔,我扇你嘴巴’。非打不可。塞尔维亚和俄罗斯会帮我们忙的。不杀他个血流成河是不会罢休的。”
在发出这预言的时刻帅克那样子可真神气。那纯真的脸笑得像个大月亮,闪动着热心的光。他对一切都那么了如指掌。
“说不定,”他继续预言着奥地利的未来,“咱们跟土耳其人打仗,德国人就会来打咱们,因为德国人跟土耳其人是一伙。你就找不到比他们更混蛋的混蛋了。不过,我们可以跟法国人搞联盟。自从1871年以来法国人就仇恨德国人。所以气球是会挂起来的,仗是有得打的。我的话完了。”
白瑞特施奈德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你也用不着再讲了。你跟我到走廊去一趟吧。到那儿我有事要告诉你。”
帅克跟随便衣警官来到走廊,那儿有个意外在等候他。帅克的酒友向他露出了小鹰徽〔15〕,宣布要逮捕他,立即解送警察总局。帅克想解释说这位先生一定发生了误会,他纯粹是清白的,没有说过一句得罪人的话。
不过白瑞特施奈德告诉他,他犯了好几条刑事罪,包括叛国罪。
两人这才回到酒店,帅克对帕里威茨说:
“我喝了五杯啤酒,吃了两根香肠和一个面包卷。你现在再给我一杯李子烧吧,我就要走了,因为我给抓起来了。”
白瑞特施奈德对帕里威茨亮了亮小鹰徽,瞪着他瞧了一会儿,问:
“你结婚了吗?”
“结了。”
“你走了老板娘能接手这店吗?”
“能。”
“那好,帕里威茨先生,”白瑞特施奈德先生快活地说。“把你老婆叫来,把生意交代给她。晚上我们再来提你。”
“别着急,”帅克安慰他,“我上那地方去只不过是因为犯了叛国罪。”
“可我为什么要到那儿去呀?”帕里威茨大叫起来,“我一直都很小心的。”
白瑞特施奈德笑了笑,得意扬扬地说:
“因为你说苍蝇会在皇帝陛下的画像上拉屎。到了那儿他们准会在你脑袋里揍出对皇帝陛下的尊敬的。”
于是帅克便被便衣警官押着离开了圣餐杯酒店。两人来到街上,他脸上又闪露出了纯真的微笑问:
“我应该离开人行道吗?”
“你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我这一抓,就没有资格走人行道了呢。”
他们俩进了警察总局,帅克说:
“好的,我们在圣餐杯酒店里很快活的,你常去圣餐杯吗?”
在警察押着帅克走进接收办公室的时候,圣餐杯的帕里威茨也把酒店的一应事宜交代给了他那泪水涟涟的老婆,并以他那难以模仿的态度安慰着她:
“别哭了,别号了,不就是皇帝陛下的画像上拉了点苍蝇屎么,他们能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