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62/78页)
两人又沉默不语地并排走。很久以后帅克那位同路人又开始说话了。
“那么,你认为你是找不到中尉的吗?”
“不,我没有那么想。”
“那么,你认为他可能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
对话再次中断了很久,那女士又提出一个问题继续问。
“那封信你没有弄丢吧?”
“还没有。”
“那么你肯定是会交给中尉的了?”
“肯定。”
“你能找到他?”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知道,”帅克回答。“我真是太惊讶了,怎么会有人那么爱调查,老是问同一个问题?简直像我在街上每隔一个人就挡住他问今天是几月几号一样。”
那女士跟帅克搞点交易的企图就这样彻底失败了。于是,在到军营去的剩下的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到达军营之后,帅克才让那少妇等着,自己跟门口的几个当兵的聊起了战争。这一定叫那少妇非常难堪,因为她在大路上神经质地徘徊着,看见帅克聊个没完,她的表情极为痛苦。而帅克脸上那表情之愚蠢却可以在那时发表在《世界大战纪年》上的照片上看到。那照片的标题是:奥地利皇储与击落俄罗斯飞机之两位飞行员谈话。
帅克在门口一张长椅上坐下。他解释说:喀尔巴阡前线部队的进攻失败了,可另一方面帕则密索的指挥官库斯曼涅克将军却已到了基辅,而在我方后面,我们还有十一个根据地在塞尔维亚,跟在我们部队后面赶的塞尔维亚人马上就要累得走不动了。
然后他开始批评某些著名的战役,发表了地道的阿基米德式的大发现。他说:部队如果四面八方都受到了包围,就应该投降。
他谈了许久,这才想起应该出来告诉那位走投无路的女士:他马上就会回来,因此她哪儿都不能去。然后他才上楼去了办公室。他在办公室找到了路卡什中尉。中尉正在为一个下级军官解答壕堑作业练习,在责备他不会画图,一点几何概念都没有。
“你看,你应该这样来画。要在已知的直线上画垂直线,必须让垂直线跟已知直线呈直角,明白吗?这样一画,你那壕堑的方向才会正确,才不会往敌人方向去,你跟敌人的距离也就会是六百公尺。但是,照你现在的画法,你就会把我们的阵地推到敌人的战线里,你和你那战壕就会跟敌人垂直,可你需要的是一个钝角。说到底这确实是非常简单的,对不对?”
那位预备役中尉入伍前是个银行出纳。他站在设计图面前,完全绝望了,根本听不懂。帅克向中尉走去,他才长叹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启禀长官,有位女士给你送来了这封信,等你回答。”报告时他心知肚明地、亲昵地挤了挤眼睛。
中尉读到的东西没有给他好的印象。是用德文写的:
亲爱的亨利希:
我丈夫在迫害我。我绝对必须跟你呆上几天。你的勤务兵是头地道的猪猡。我非常不幸。
你的凯蒂
路卡什中尉叹了一口气,把帅克带到隔壁的办公室里,关上了门。他开始在几张桌子间走来走去。最后才在帅克面前站住了,说:“这位女士信上说你是头猪猡,你对她干什么了?”
“我对她什么都没有干,启禀长官,我的行为完全正当,但是她想在公寓马上住下来,我没有得到你的命令,没有让她一个人在那儿住。而且,她还像回家似的,带了两口箱子。”
中尉又大声叹了口气,帅克也照着叹了口气。
“你刚才怎么说的?”中尉威胁地叫道。
“启禀长官,这种事很难办。两年前有个年轻女人进了伏切西卡街一个帏垫商的屋子。那商人无法赶她出去,只好开了煤气跟她一起死掉了。那笑话就是这样收场的。女人很难缠呀,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很难缠,”中尉也跟着帅克叹气。他从没说过像现在这么真实的话。这位“亲爱的亨利希”的处境确实非常不妙。一个受到丈夫迫害的妻子找上了他,要在这儿住几天,而他正准备接待从特里朋尼来的密考娃太太——密考娃太太打算在他这儿住三天。她每个季度到布拉格买东西,都固定要向他献身三天,这一回是来续旧情的。而她走后的第二天还有个年轻姑娘要来。那姑娘确实答应过在她考虑一周之后就接受他的引诱。因为她一个月后就要跟一个工程师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