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63/78页)

现在中尉坐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脑袋一声不响,思考着。但他一时想不出办法,只好坐到桌子旁边,取来公文纸和信封,写了下面的话:

亲爱的凯蒂:

值班到晚九点,十点回家。对我请不要客气。至于我的勤务兵帅克,我已命令他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你的亨利希

“把这信交给那太太,”中尉说。“我给你的命令是你对她的行为要有礼貌,要灵活,满足她的一切要求,把她的要求看作命令。你对她行动必须殷勤,服务必须周到。这是一百克朗,用作她打发你去办事的开销,买午餐晚餐什么的。你向我报账。还有,买三瓶酒和一包烟。行了,再没有什么话了。你可以走了。可我得再次提醒你,哪怕她最无聊的怪念头你也得服从。”

那少妇已经不抱希望,以为再也见不到帅克了。因此在她看见帅克拿着信出了军营,向她走来时,感到极为意外。

帅克向她行了个礼,把信交给了她,报告说:“按照中尉的命令,夫人,我对你的行为要有礼貌,要灵活,服务必须周到,服从你最无聊的怪念头。我得给你弄吃的,你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中尉给了我一百克朗,还得用这钱买三瓶酒和一包香烟。”

少妇读完信,决心又恢复了,那决心开始表现在对帅克的发号施令上。她命令帅克去叫一辆出租马车。车来之后,又让帅克到驾驶席跟车夫一起坐。

两人坐车回了家。一进屋子少妇便拿出明显的主妇架子。她命令帅克把箱子提进寝室,到院子里把地毯拍打干净。还因为镜子后面有一小片蜘蛛网发了点脾气。

一切都似乎证实:她打算在自己争到的地位上扎下根基,长治久安。

帅克出汗了。他拍打完地毯,少妇又想起窗帘也得取下来拍打。然后她又命令帅克去擦客厅和厨房的窗户。她又开始搬动家具,搬时态度十分坚决。等到帅克把家具从这头全搬到了那头,她又不喜欢了,订出了新的方案,另行安排。

她把屋子里的一切弄了个天翻地覆。但是,她营造窝巢的精力终于开始不济,只好停止了对帅克的作践。

她从亚麻布柜橱里取出了干净的布套,给枕头和天鹅绒垫套上了套子。她做这事显然带着对床笫的热情,床笫引起了她内心的情欲和鼻翼的颤抖。

然后她打发帅克去取午餐和酒。帅克还没有回来,她已换上一套透明的长袍,把自己打扮得特别挑逗、诱惑。

午饭时她喝光了一瓶酒,抽了几枝烟,然后钻进了被窝。那时帅克在厨房里享受着部队面包——他把面包泡在甜酒里吃。

“帅克!”叫喊声从卧室传来,“帅克!”

帅克开了门,看见那少妇靠在枕头上,一副诱惑姿态。

“进来!”

帅克向床走去。女人带着颇不寻常的微笑打量着他那矮墩墩的个子和强有力的大腿。

她拉下了笼罩一切、隐蔽一切的薄薄的衣料,严厉地说:“把靴子和裤子都脱掉!来!……”

如此这般,于是好兵帅克在中尉从军营回到家里时才向他作出了如下的报告:“启禀长官,我按照你的命令,满足了女士所有的愿望,服务周到。”

“谢谢你,帅克,”中尉回答。“她的愿望很多吗?”

“大概六次,”帅克回答,“现在她在睡觉,好像给骑得筋疲力尽了。她最无聊的怪念头我真的都服从了。”

在大批大批的部队被困在杜纳叶茨河与拉阿布河岸的森林里,在枪林弹雨之下坚持战斗的时候;在整连整连的士兵被大口径重炮撕得血肉模糊,埋葬到喀尔巴阡山的泥土里的时候;在所有的战场的地平线都为燃烧的村庄和城市照亮的时候,路卡什中尉与帅克却跟那位逃离了丈夫,到这屋里来自封为主妇的太太闹着一场并不愉快的韵事。

那女人出去散步时,路卡什中尉跟帅克举行了一次作战会议,研究怎样摆脱她。

“最好是,长官,”帅克说,“让她老公知道她的地方,把她带走。她是离开她老公逃掉的,而她老公也在找她——这是她在我给你送去的信上说的话,你告诉过我的。我们可以给他老公打电报,让他来把她带走。去年伏升诺里有个别墅就出过这样的事。不过电报是老婆自己给老公打的。老公来找老婆,把两个人都打了耳光。不过那事的有关双方都是老百姓,而我们这案子的老公却不敢袭击军官。何况你完全没有错,你并没有请谁来。她离家出走是她在拿自己冒险。你知道那样一封电报作用很大,哪怕是挨几个嘴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