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68/78页)

“你不会碰巧了就是雅瑞斯的一个儿子吧?”那女用人问。对于那陌生的兵开始感到了亲近。

“我就是。”

“是哪个雅瑞斯?是普罗提文附近的科赤呐家,还是拉热采家?”

“拉热采家。”

“他还在送啤酒吗?”

“没有错,还在送。”

“但是他一定已经是六十好几了吧?”

“上个春天就六十八了,”帅克不动声色地说。“他现在养了一条狗,成天围着他转,也坐在他车上。跟那边追麻雀的那一条很相像。一条可爱的狗,非常可爱的。”

“那条狗是我们家的,”帅克的新朋友对他解释。“我在这儿的上校家工作。你认识我们家上校吗?”

“认识,他聪明得不得了,”帅克说。“在布杰约维策我们也有那样一位上校。”

“我们家主人很严格的。最近有人说我们在塞尔维亚打了败仗,他回家来脾气就大得吓人,把厨房里的盘子乱扔,而且说要开除我。”

“那么说,那是你的小狗了?”帅克打断了她的话头。“遗憾的是我的中尉一见狗就受不了,因为我非常爱狗。”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叫道,“狗是很挑嘴的。”

“我们那狐狐就很时髦。有时候它什么东西都不吃。可现在吃了。”

“它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肝,煮过的肝。”

“煮肝?猪心肝还是小牛心肝?”

“啥肝都一样,”帅克那乡亲笑了。她把帅克最后这问题看做是并不成功的逗笑。

两人一起走了几步,那冰麝马厩狗便回来套上了链子。那狗对帅克非常友好,想用嘴去扯他的裤子。可是它对他却又害怕起来,突然停住了脚步,仿佛意识到了帅克对它不怀好意,于是悲伤而颓废地走着,斜眼瞄着帅克,似乎想说,“现在倒霉也轮到我了吗?”

然后女用人告诉帅克,她每天黄昏六点都带狗到这儿来,又说她不相信布拉格的人。有一回她在报纸上登了个广告。一个锁匠给她回了信。那人想跟她结婚,但只从她那儿骗走了八百克朗,去搞他一个什么发明,从此就不见了。在乡下的人肯定要老实些。她要是想结婚的话,就肯定要嫁个乡下人,而且要在战争以后。她认为战时结婚是愚蠢的,因为战争新娘一般都会变成寡妇。

帅克说他下午六点来,给了她美好的希望,然后就走掉了。他告诉他的朋友布拉赫尼克:那狗什么肝都吃。

“那我就请它吃牛肝,”布拉赫尼克做了决定。“我就是那样把连教导员维德拉那条圣伯纳狗弄到手的。那是一条非常忠诚的狗。明天我就把那狗给你安全而且健康地送来。”

布拉赫尼克说到做到,帅克早上刚打扫完公寓住房,便听见门口狗叫。布拉赫尼克牵来了那提着抗议的冰麝马厩狗。那狗天然撒开的毛奓得更厉害了,眼球凶狠地转动着,看上去非常凶猛,令人想起动物园笼子里的饿老虎,望着站在面前的长得肥头胖脑的游客,龇牙咧嘴,仿佛想说,“我要把你咬破、撕碎、囫囵吞掉。”

他们把狗拴在厨房桌子边,布拉赫尼克讲了他是怎么把这狗偷来的。

“我故意从它身边走过,手上拿着用纸包好的煮过的肝。那狗开始嗅了,对我跳了过来。我什么都没给它,只顾往前走,它跟上来了。我在公园旁边往布勒多夫斯卡大街拐了进去。在那儿我给了它头一块肝,它吃完了,仍然紧紧跟着,生怕再也见不到我。我又拐进了金日西斯卡街,在那儿又给了它一块。它吃完那一块,我已经给它套上了链子。我拽着它穿过了温策斯拉思广场,去到维诺赫拉笛,然后到了维硕威策。路上它给我玩了些稀奇古怪的花招。我横过电车道时它躺下不动,说不定想给电车压死。我带了一份空白谱系证明,是在福赫思文具店买来的。你会伪造谱系证明么,帅克?”

“那得要你的笔迹。你要写上那狗来自莱比锡的冯·碧落养狗场,父亲是阿恩汗·冯·卡斯贝格,母亲是爱玛·冯·特劳腾斯多夫。父系来自齐格飞·冯·布森达尔。父亲曾获1912年柏林冰麝马厩狗展第一名。母亲曾获纽伦堡纯种狗培育协会金质奖章。你估计它有多大?”

“看牙齿是两岁。”

“那就写一岁半。”

“剪坏了,帅克,你看这耳朵。”

“可以弄好的。等它跟我们习惯之后,必要时可以修剪的。现在收拾只会惹得它脾气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