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70/78页)

帅克在给狗洗澡的时候,狗的主人上校却在家里大发雷霆,威胁说要把那小偷送到军事法庭,把他枪毙,绞死,关二十年,砍成四块。

“我操那天打雷劈的混蛋猪猡,”在上校的公寓里到处可以听到用德语发出的这种咒骂,骂声震得窗户答答地响。“我得要找那狠毒的杀人犯算账。”

灾难性的风暴正在帅克和路卡什中尉的头顶酝酿。

15
灾难

腓德烈·克洛斯上校是个非常可敬的白痴。他还有个附加的称号:冯·齐勒古特,这名字来自萨尔斯堡地区一个被他的祖宗在十八世纪搜刮得干干净净的村庄。无论谈什么事他都只能用陈词滥调,而且要问是否每个人都明白他那些最原始的老词语的涵义。比如:“那么,窗户——对了。先生们,你们知道窗户是什么吗?”

或是:“一条两边都有沟的过道就叫路。对,先生们,你们知道什么是沟吗?沟就是几个人挖出来的东西,凹下去的。对,是用十字锹挖的。那么,你们知道十字锹是什么吗?”

他有解释狂,带着发明家的狂热对他的工作做着解释。

“书,是许多方形的纸,用种种方式裁成种种大小,上面印了字,然后摞整齐,装订好,还用胶黏上,就这样。对了,先生们,胶又是什么呢?胶是一种黏稠的物质。”

他的愚蠢是奇迹式的,军官们老远就回避着他,怕听他作解释:人行道是一条铺过的路,高于路面,跟马车路分开,旁边是房子的门面。房子的门面是从街上或人行道上看见的那个部分。我们从人行道上是看不见房子后面的,这一事实一走上马车道我们就立即能证明了。

对这一有趣的事实他还作好展示的准备。幸好大家都抢到了他前面。从那以后他更是疯狂地说胡话。他挡住路上的军官,跟他们无休无止地谈蛋糕、太阳、温度计、油煎圈饼、窗户和邮票。

这样的蠢材弄到身上的高速提拔确实叫人瞠目结舌。他连总司令部一个极有威望的将军都挤到了后面,而那人曾不顾他军事上的极不称职支持过他。

在军事演习中,他带着自己的团队创造过奇迹。他从来没有按时到达过指定的阵地。他带了部队面对机关枪摆成行列行进。多年前在南波希米亚的皇家军事演习里,他和他的团队完全迷失了方向,最后竟跑到莫拉维亚去了。演习结束,全军已回到营地,他还带着部队在莫拉维亚流浪了几天。但是他安然过了关。

他跟将军和别的与他同样愚蠢的奥地利老军事要员的友谊给他带来了种种勋章和勋位。他因此感到异常荣耀,认为自己是太阳底下最优秀的军人,最优秀的战略家和最优秀的军事科学理论家。

他对团队的检阅总以跟士兵的谈话开始,他老是问他们同样的问题:

“部队引进的步枪为什么叫‘曼利彻’〔94〕?”

在团队里他的外号就叫曼利彻疯子。他异常记仇,部下的军官谁不喜欢他,他就毁了谁。那人要结婚,他就在申请书里附上一份很坏的报告。

他失去了半只左耳,那是他年轻时在一场决斗里被打掉的。对手只不过为了证实一个事实:腓德烈·克洛斯·冯·齐勒古特是个纯粹的白痴。

如果我们分析一下他的智能容量,就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它丝毫不比阔嘴唇的佛朗兹·约瑟夫·哈布斯堡〔95〕大。而后者是著名的显著型白痴。

在哈布斯堡皇族和他身上你可以听见同样的连篇废话,可以发现奇迹般的幼稚。在军官俱乐部的一次宴会上,大家正谈着席勒〔96〕,克洛斯·冯·齐勒古特上校突然凭空说道:“现在,先生们,我昨天看见了一部蒸汽耕地机,是车头推动的。但是,请注意,先生们,不是一个车头,而是两个车头。我看见那里冒着烟,就走了过去。那里已经有了一个车头,而另一边还有一个。告诉我,先生们,这不是很滑稽吗?两个车头,好像一个还不够用似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车上的汽油一用光就只好停车。这事我昨天也看见了。可他们还胡说着什么‘永动’,先生们!那车不动,站住了,不能动,因为没有汽油。这不是很滑稽吗?”

他尽管愚蠢,却极为虔诚。他的住房里有自己的神坛。他常常到圣依格纳修士教堂去忏悔,领圣餐。战争爆发后他为奥地利和德国军队的胜利祈祷。他把基督教跟德意志的霸权梦混为一谈。上帝必须帮助他们,让他们把被征服者的财产和土地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