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69/78页)

这偷来的动物愤怒地吠叫着,喘着气,冲来冲去,然后躺了下来,又是疲倦又是衰弱,伸出舌头等着看下一步会怎么样。

它逐渐平静了,只偶然地呜咽几声。

帅克把布拉赫尼克交给他的肝给它吃,它却只仇恨地望了它一眼,不理睬,然后又盯着它看,好像想说,“我的指头已经给烫过一次了,你们可以自己吃。”

它听天安命地躺了下来,装作要打瞌睡。突然,它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念头,跳了起来,后腿站在地上,前爪乞讨。它投降了。

但这动人的场面对帅克却没有起作用。

“躺下,”他对那可怜的动物叫道。那狗躺下了,又凄凉地哀号起来。

“我在它的谱系上写什么名字?”布拉赫尼克问。“它原来叫狐狐,因此我们必须找一个声音相近的,它一听就懂的。”

“为什么不可以叫‘花花’呢?你看,布拉赫尼克,它竖起耳朵了。站起来,花花!”

已被剥夺了家庭和名字的不幸的冰麝马厩狗站了起来,等候着下一步的命令。

“我想我们应该把它解开,”帅克决定,“看看它要做什么。”

那狗一被解开就往门口跑去,在那儿对着门把手大叫了三声,显然是对这两个坏人的慷慨大方寄与了希望。不过它看出这两人并不理解它是如何迫切地想出门,便在门口撒了一泡尿,相信他们会因此把它赶出去,因为它小时候人家常那样做,而上校又对它进行过部队式的严格训练,让它适应家庭生活。

帅克反倒说了:“这狗肯定狡猾,很有点耶稣会会员〔93〕的味道。”帅克用皮带抽了它一家伙,把它的嘴筒子塞到那摊尿里,让它费了很多力气才把自己舔干净。

那狗为这种侮辱呜咽起来,开始在厨房里跑圈子,又气急败坏地嗅着自己留在身后的气味。然后,它突发奇想,跳上了桌子,又跳下来吃掉了放在地上的残余煮肝,再到火炉旁睡下。经历了这番冒险之后它终于睡着了。

“我该给你多少钱?”布拉赫尼克向帅克告别时,帅克问他。

“就别提钱了吧,帅克,”布拉赫尼克温和地说。“为了老朋友我是什么事都愿做的,特别是老朋友在部队服役的时候。再见吧,老弟。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不幸,千万别带它到哈伏里采克广场去。你要是再需要一条狗,我的地址你是知道的。”

帅克让花花睡了很久。同时又去屠户那里买了半磅猪肝煮好。他在等候花花醒来时拿了块热猪肝让它嗅。花花开始在睡梦里舔嘴唇,然后伸了个懒腰,闻了闻猪肝,吃掉了。于是又到门口去重复它对门把手的实验。

“花花,”帅克叫道,“来!”

那狗心怀疑虑地走了过来。帅克把它抱到膝盖头上,抚摩它。于是花花第一次友好地摇起它那被剪短了的尾巴,并对帅克的手温和地啃着,含着,很聪明地望着帅克,好像想说:“无可奈何,我知道我打了败仗。”

帅克继续抚摩着它,带着温情的口气对它说话:

“从前呀,有一个小狗狗,名字叫狐狐,它跟一个上校一起生活。女用人带它出去散步,来了一位先生,把它偷走了。狐狐到了部队一个中尉那里。他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花花。花花,把爪子给我!现在你看,你个调皮蛋,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只要你听话,乖乖的。要不然我们就只好狠狠地打一仗了。”

花花从帅克的膝盖上跳下来,又欢欢喜喜地跳了回去。黄昏时中尉从军营回家时,帅克跟花花已成了最好的朋友。

帅克望着花花进行了哲学推理:“总体而论,每个士兵说到底都是从他家里偷出来的。”

路卡什中尉见到花花,感到一种非常惬意的惊讶,而花花重新见到带指挥刀的人,也表现出巨大的欢乐。

中尉问起那狗是哪儿来的,花了多少钱,帅克却气定神闲地回答是一个朋友送的,那朋友刚被征召入了伍。

“好,帅克,”中尉跟花花玩着说,“月初一号我给你五十个克朗作为狗价。”

“我不能接受,长官。”

“帅克,”中尉严厉地说,“你到我这儿上班时我就给你解释过,你必须服从我的一切命令。我告诉你要给你五十克朗,你就得接受了拿去喝酒。你要拿这五十克朗去干什么,帅克?”

“启禀长官,我要按照你的命令,拿去喝酒。”

“要是我忘记了,帅克,我命令你向我报告,说我得给你五十克朗狗钱,明白?你有把握这狗没有虱子?你最好给它洗个澡,梳一梳。明天我值班,但是后天我就要带它出去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