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71/78页)
他在报纸上读到又抓了俘虏的消息时非常激动。
他说:“抓俘虏干吗?俘虏都该枪毙,不能慈悲的。要到死尸里去跳舞。塞尔维亚的百姓到最后一个都该烧死,孩子也都该用刺刀捅死。”
他的恶劣不亚于德国诗人维罗特。维罗特在战争期间发表的诗歌要求日耳曼人有钢铁和仇恨的灵魂,要杀死数以百万计的法国鬼子。
让人骨和燃烧的尸体
直堆到山顶的雾里。
路卡什中尉上完了一年制的志愿兵的课,带了花花去遛弯。
“我冒昧警告你,长官,”帅克很担心地说,“对这狗你可得十分小心。它是可能跑掉的。它说不定会想念它的老屋,一放带子就会往家跑的。还有,我劝告你别走哈伏里采克广场的方向。那座圣贞女像附近是一个野蛮屠户的狗的地盘。那狗咬人很凶,一见陌生狗进入它的地盘,就会妒忌,怕它吃了它的东西,跟圣哈西托那个叫花子〔97〕一样。”
花花快活地跳来跳去,钻到中尉脚底下,让狗皮带缠住中尉的军刀。它因为出来溜达表现得特别高兴。
路卡什中尉和狗出了门,来到街上,向朴日卡匹方向走去。他要到盘斯卡街去跟一位小姐见面,却还在心里考虑着工作。明天他该怎么给志愿兵班讲课?一座已知的山的高度该怎么计算?为什么高度要从海平面起算?怎样从海拔高度确定山脚到山顶的高度?该死!国防部干吗要把这样的东西列入教学大纲?那显然应该是炮兵学的东西。而且说到底,总参谋部不是还发了地图么?敌人既然是在312高地,为什么还必须从海平面起考虑高度?〔98〕山的高度为什么还要计算?什么用处都没有。一看地图全知道了。
他正来到盘斯卡街附近,一声凶狠的“立定”把他从种种念头里惊醒过来。
与那声“立定”同时,他的狗已开始挣扎,并发出快活的吠叫,想挣脱皮带,向喊口令的人跑去。
站在中尉面前的是克洛斯·冯·齐勒古特上校。路卡什中尉立即面对上校立定,敬礼,并道歉说没有看见他。
克洛斯上校是以喜欢叫人“立定”著名的。
他把敬礼看做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部队整体力量的基础。
“士兵敬礼必须要灵魂贯注,”他常常说,那是信徒们最微妙的神秘主义。
他要求敬礼的人按照操典最细微的指示准确而郑重地做到。
他埋伏着等待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从步兵直到中校。要是有步兵敬礼时马虎了,仿佛在手碰帽子时心里嘀咕着“倒霉”,上校就把他带到军营去,给他处分。
到了上校面前还说什么“我没有看见你,长官”是不行的。
“一个军人,”他常常说,“必须能在人群之中看出他的上级军官,别的不想,只想执行操典里规定的职责。即使在战场上倒下死去之前,他也必须敬礼。谁要是不敬礼,假装没有看见我,或是敬礼马虎,我都把他看作是蟊贼。”
“中尉,”克洛斯上校用可怕的声音说,“下级永远必须向上级敬礼,这条命令还没有撤销嘛。其次,军官从什么时候起可以带偷来的狗溜达了?对,你这就是偷来的狗,别人家的狗就是偷来的狗。”
“这狗,长官……”路卡什中尉想反驳。
“是我的,中尉,”上校声色俱厉地打断了他的话。“它是我的狐狐。”
狐狐或者花花回忆起了它的老主人,便把新主人从心里赶走了。它挣脱了带子,朝上校跳去,表现出只有害相思病的六年级学生发现跟他所爱的人心心相印时所表现的那种欢乐。
“带了偷来的狗逛大街,中尉,是不符合军官身份的,你以前就不知道?一个军官没有弄清楚他买一条狗的可能后果,就不应该买!”克洛斯上校继续雷霆震怒,同时抚摩着狐狐或花花。那狐狐或花花开始对中尉卑劣地吠叫了起来,同时龇牙咧嘴,好像上校指着中尉说过“咬他!”
“中尉,”上校继续吼叫道,“你认为骑偷来的马跑来跑去是应当的吗?你就没有看见我在《波希米亚》和《日报》上登载的丢失冰麝马厩狗的广告吗?你的上级军官登在报上的广告你就不看吗?”
上校拍着巴掌。
“可真是的,这些年轻军官!纪律何在?上校登了广告,中尉竟然不看。”
“我真恨不得打你几个嘴巴,你这个他妈的老混蛋,”路卡什中尉望着上校那令人联想到猩猩的颊须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