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18/30页)
那时他喜欢的活动就是向每个人讲述他那脚趾是怎么样地不断出汗,渗水,只好用棉花包起来,而那渗出的液体带一股酸牛尾汤的味儿。
这就是他每一次往别的单位调动时,全体军官都要打心眼里欢送他的道理。除此之外,他倒是个非常快活的人,对下级军官态度亲切,总跟他们讲自己在受到痛风困扰之前常常吃喝的美味。
他们把帅克带到了旅部,值班军官命令他们把他跟必须的文件一起带去见格尔比赫上校。到达之时杜布中尉正好坐在办公室里。
在从散诺克到散波尔的行军之后这几天,杜布中尉又有了一次冒险。11步兵连过了菲尔兹廷遇见了一批转运中的军马,是要送到撒多瓦—维兹尼亚的骑兵团去的。
杜布中尉几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到路卡什中尉面前去露一手骑马本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跳上了马背,被驮在背上沿着一条小溪谷跑掉了。后来他们在溪谷里找到了他,牢牢地栽在一个小泥淖里,那样子是连最巧妙的花匠也栽不成的。用好几根绳把杜布中尉拉出之后,他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只是发出低声的呻吟,仿佛已是濒临死亡。行军经过旅参谋部时,他们就把他留在了那里,安排进了一个军用小医院。
几天以后他好了许多,医生说还得用碘酒每天揉三次背部和腹部,然后就可以回单位了。
此刻他正坐在格尔比赫上校的办公室里,跟上校聊着各种疾病。
他一见帅克进来就大声吼叫,因为他知道他在去菲尔兹廷的路上神秘失踪的事:“那么他们又把你弄回来了!许多人就是那样:出门是野兽,回来成了更大的妖怪。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看。”
为了故事的完整性我们必须交代,由于马背历险,杜布中尉受到了轻微的脑震荡,因此在他靠近帅克时他呼吁上帝向帅克斗争,并喊叫出以下的诗句也就不足为奇了:“天父呀,求你看看,大炮在冒烟,在轰鸣,子弹在从我身边恐怖地嘶嘶地呼啸而过!战争的主呀,天父呀,帮助我向这流氓作斗争吧!……这么长时间你到哪里去了?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军装?”
必须记录在案的是,那位受痛风折磨的上校只要没有发病,在办公室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很民主的。各级军官士官都来看他,听他讲述他那发出酸牛尾汤气味的肿痛脚趾。
格尔比赫上校没有发病时,办公室总挤满了级别极为悬殊的人,因为在这种例外的情况之下,他非常快活,话也很多,喜欢周围有人听他讲话。那样他就可以对他们讲些肮脏的故事。这给了他许多快乐,也给别人一种听了陈腐的笑话而不得不笑的满足。那些笑话八成是很久以前在劳顿将军〔20〕时代流行的。在这种时刻作格尔比赫上校的部下是非常容易的。每个人都可以为所欲为。上校来到任何军官所在之处,大家都可以以各种方式鬼混胡闹。
所以现在,除了被押送到他面前的帅克之外,这里已挤满了级别悬殊的军官。他们都等着看要出什么事。这时上校正读着帕则密索那位少校起草的给旅部的文件。
杜布中尉继续以他一贯迷人的方式跟帅克说着话:“你还不知道我呢,但是,等到你知道我的时候,说不定能吓坏你。”
上校读了帕则密索那位少校的文件之后完全不知所云。因为那文件是由少校口述的,那时他酒精中毒的影响还没有过去。
不过格尔比赫上校仍然保持了良好的心情,因为昨天和今天那难受的疼痛减轻了,他的脚趾安静得像羔羊。
“好了,事实上你干什么来着?”他询问帅克的口气是如此亲切,使杜布中尉觉得像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他不能不代替帅克回答了:
“这个人呀,长官,”他把帅克推过来说,“装痴卖傻,惟一的目的就是用白痴的假面目掩盖他流氓的特性。跟他一起送来的文件的内容我虽不知道,可我仍假定这个坏蛋又干了坏事,而且这回问题更大。如果你,长官,容许我知道那文件的内容,我肯定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处置他的线索——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转身用捷克话对帅克说:“你恨不得喝我的血,是吧?”
“是的。”帅克自尊地说。
“喏,你看见他是什么人了吧,长官,”杜布中尉继续用德语说。“你不能问他任何问题。你就根本不能跟他谈话。总有一天镰刀会砍到石头,他要受到引为鉴戒的处分。请让我,上校……”
杜布中尉把自己埋进了帕则密索那位少校起草的文件中。读完后便胜利地高叫:“现在你可就‘阿门’了,帅克,你把帝国的财产,你的军装,弄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