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19/30页)

“我把它留在了湖边的堤岸上,那时我在穿这套破衣服,想体会一下俄国兵穿这衣服的感觉,”帅克回答。“那确实不过是个误会。”

帅克开始向杜布中尉叙述这个误会给他带来的全部麻烦。他说完了,杜布中尉便对他大吼:

“到现在你才会真正知道我了。你知道遗失帝国财产是什么意思么,你这个流氓?战争时期竟然把制服丢了?”

“启禀长官,”帅克回答,“士兵丢了衣服,只好再领一套。”

“耶稣玛利亚!”杜布中尉大叫。“你这个猎狗,你这个爬虫,跟我装傻还要装多久?你想战争结束以后再当一百年兵吗?”

到目前为止一直沉着平静地坐在桌子边的格尔比赫上校突然十分可怕地怪笑起来,因为他那一直很安静的脚趾猛然受到了痛风的袭击,从温柔和平的羔羊变成了咆哮的猛虎,变成了六百伏的电流,被锤子缓慢砸成碎片的肢体。他只是挥舞着手,发出凄厉恐怖的叫喊,有如叫人用钎子在火上缓慢地烤炙:“全都给我滚出去!给我拿手枪来!”

人人都看出了那病的征象,于是都冲出门去,其中包括帅克。他被卫兵拽进了走廊。只有杜布中尉留下了。他似乎觉得那正是跟帅克算账的大好时机。他向龇牙咧嘴的上校说道:“请允许我指出,长官,这家伙……”

上校嗷地一声叫了起来,抓起一个墨水瓶就向他扔了过去。这一来可吓坏了杜布中尉,他只好敬了个礼说了声“当然,长官”,便溜出了门。

那以后咆哮吵闹在上校的办公室里继续了许久,直到痛苦的哀号终于停止。上校的脚趾头突然转化回来,成了温顺的羔羊。上校一按铃,命令把帅克带回去。

“好了,你是怎么回事?”他好像卸掉了肩上的什么重担,问道。他感到很自在,很快活,仿佛在海边的沙滩上滚来滚去。

帅克对上校可爱地笑着,叙述了整个的苦难历程。他是91团11连的传令兵,他不知道11连没有他能够怎么个过法。上校也笑了,于是发出了以下的命令:“给帅克写一份铁路通行证,经过勒沃伏到若尔坦策——明天他的步兵连就要到若尔坦策。从仓库给他领一套新军装,外加六个克朗和八十二个赫勒作为路上的伙食费。”

帅克穿上奥地利新军装,离开旅部往车站去。杜布中尉还在旅部附近游荡。这时帅克严格按照军队规矩向他报告,给他看了他的军队证件,而且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要给路卡什中尉带个什么信。这可让中尉着实吃了一惊。

杜布中尉只说了一句话:“解散!”别的都说不出来。他注视着帅克那逐渐远去的身影时,只压低嗓门嘟哝了一句:“你慢慢地就会知道我了,耶稣玛利亚!你就会……”

萨格纳上尉的全营官兵都在若尔坦策火车站集中,只有14连的后卫部队例外,那个部队在全营行军绕过勒沃伏时不知在什么地方失散了。

帅克一来到乡间小镇就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因为从随处可见的匆忙中可以看出,这里和双方互相残杀的前线已近在咫尺。炮兵和行李列车就在这周围安营扎寨。不同团队的人在一家家房屋里进进出出。德意志帝国的官兵在人群中闲逛,一个个都像是社会精英,带着贵族神气请奥地利官兵抽烟。日尔曼人的供应很充裕,德意志帝国的野战厨房甚至在广场有整桶整桶的啤酒,扭开龙头就可以接,士兵们午餐晚餐都来领啤酒配给。而受到忽视的奥地利士兵却是用冲了菊苣根粉的甜水胀肚子的。他们老绕着日尔曼人转,像是些馋嘴的猫。

穿着宽袍、鬈发垂在肩头的犹太人东一群西一群指手画脚地望着西边的黑烟。随处都能听到叫喊,说是巴格河上的几个村庄乌齐兹考、巴斯克和德瑞微安尼烧起来了。

大炮的隆隆声十分清晰。人们在叫喊,说俄国人在从格拉伯向卡密昂卡和斯特朗米罗瓦开炮,战斗在整个巴格河上进行,有的老百姓想回巴格河对岸的家里去,却遭到了士兵的阻挡。

忙碌与混乱随处可见。俄国人是否停止了沿整个前线的不断撤退?是否开始了新的进攻?没有谁确切知道。

战场巡逻宪兵队不断在把心惊胆战的犹太人往主要首脑部门送,他们指控犹太人散布谎言和虚假消息。他们在首脑部门把犹太人打得浑身是血,然后放他们带着打破的屁股回家。

帅克到达时所进入的就是这样的混乱状态。他开始在这个乡间小镇寻找自己的连队。他一到车站就几乎跟转运总部的警卫发生了冲突。他来到了专为寻找单位的士兵提供咨询的台子面前。一个下士在桌边对他大吼,问他是否想让别人代替他去找他的连队。帅克告诉他,他只想知道91团11步兵连在镇上什么地方宿营。“我想知道11连在什么地方,这对我很重要,”帅克强调。“因为我是它的传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