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25/30页)

“团长的勤务兵告诉我们,他听说我们只要占领了加里西亚前线,就一步也不会再前进了,”于莱达说。“那时候俄国人就会来要求和谈的。”

“要是那样的话,这仗就根本不值得打了,”帅克着重地说。“仗呀,只要一打,就得打出个模样来。在打到莫斯科或彼得格勒之前,我肯定是不会考虑和谈什么的。既然是打起了世界大战,我们又已经到了前线附近,却一屁股坐在这儿不动,就太不值得了。就拿三十年战争时的瑞典人来说吧。你看看,从他们那里到涅美茨基—布罗德和利朴尼茨,走了多远的路?可到了那儿又不打仗了。直到现在,瑞典人半夜还在酒店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瑞典话。再拿普鲁士人来说吧。他们并不是我们的紧邻,可是好多普鲁士人的背包都留在了利朴尼茨。有的人走得很远,去了叶道彻伏,甚至到了美国,又再回来。”

“而且,”今天的猪肉筵弄得于莱达完全失去了平衡,脑子很乱。他说:“所有的人都是鲫鱼进化成的。就拿达尔文的进化论来说吧,人类……”

马瑞克突然进了门,打断了于莱达下一步的默想心得。

“谁走在最后谁给魔鬼抓了去,”马瑞克叫喊起来。“杜布中尉刚刚坐了部车到了营里,同路还带来了士官生别格勒和他那混蛋的背包。”

“跟杜布在一起真受罪,”马瑞克说下去。“他们俩一下车就往办公室跑。我离开这儿时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去迷糊一会儿么,你知道的。好了,我在办公室长椅子上伸直了身子,高高兴兴正要迷糊,杜布突然扑过来了。士官生别格勒叫道:‘立正!’我刚站起身子,杜布已经对我发起了脾气:‘你玩忽职守,给我在办公室抓了现行,你大吃了一惊吧?睡觉是只能在末班岗之后才能允许的。’这时别格勒补充说:‘军营条例16节第9段。’于是杜布用拳头砸着桌子大叫:‘你跑到营里来,大概是想回避我吧!别以为我得的是脑震荡,我这脑袋是不怕任何东西震荡的。’与此同时士官生别格勒翻完了桌上的纸张,拿起一份文件大声读道:‘命令:发至280师。’杜布以为别格勒是在因为他最后一句话——也就是他那脑袋不怕震荡的话——跟他开玩笑,又开始责备起别格勒对上级军官粗野无礼的行为来。现在杜布已经带着别格勒见上尉去了。”

过了一会儿帅克和马瑞克也来到了厨房,无论谁想上楼,厨房都是必经之地。军官会全体成员都在楼上,红烧猪肉吃过了,胖胖的马里中尉正在唱歌剧《特拉维亚塔》里的咏叹调,因为还吃了白菜和丰富的筵席,唱时老打嗝儿。

杜布中尉进了厨房,帅克叫道:“立正!”大家站了起来。

杜布逼近了帅克,盯着他的脸大喊:“现在该你倒霉了!现在你要‘阿门’了!我要扒你的皮用草填满,作为91团的纪念。”

“听从命令,长官,”帅克行礼回答。“启禀长官,从前我读到过:瑞典国王跟他一匹忠实的战马在一次大战役里死去了。两个尸体都给送了回去,现在一人一马都塞上草,站在斯德哥尔摩博物馆里。”

“你这知识是从哪里来的,畜生?”杜布中尉叫道。

“启禀长官,是从我当教师的哥哥那里来的。”

杜布中尉转过身子吐了一口唾沫,把士官生别格勒推在前面,要上楼去大厅。可他到了门口仍然忍不住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帅克,然后带着罗马皇帝决定着在斗兽场受伤的格斗士命运的冷酷苛求,伸出右手手指做了个手势,对帅克叫道:“大拇指放下!”

“启禀长官,”帅克跟着他叫道,“大拇指已经放下!”

士官生别格勒非常虚弱。在这段时间里他去过不同的霍乱中心,充分熟悉了用于他这个霍乱疑似病例身上的全部折腾。其结果是他开始不自觉地往裤子里拉,不断地拉。最后他终于来到了一个观察站,落到了一个专家手里。那专家根本没有在他的粪便里找到霍乱菌,便用鞣酸把他的肠子缝了起来,像皮匠用沥青线把破鞋缝起来一样。然后把他送到了最近的转运站。虽然别格勒虚弱得像水壶上的蒸汽,那专家仍然宣布他适于服役。那专家倒真有颗善良的心。

士官生别格勒告诉他,他感到非常虚弱,军医只笑了笑说:“你还是可以获得金质英勇奖章的。说到底你是自愿到前线来服役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