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28/30页)
杜布中尉大声叫驾驶员停车。
“我们俩得有一个人步行。”
“我是要坐车的,”士官生别格勒心平气和地说。“至于你么,老人家,愿怎么走,请便。”
“开走,”杜布中尉像梦呓似的对驾驶员发出吼叫。从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包裹在威严的沉默里,俨然是恺撒大帝等待着意图刺杀他的阴谋家手持匕首向他逼近。
他们俩就像这样到达了若尔坦策,在那里重又踏上了去营里的轨道。
杜布中尉和士官生别格勒在楼梯上争论起一个问题来:还没有派单位的士官生是否有权领一份各连队军官都有份的杂碎肠。与此同时下面厨房里的人却已经胀得饱饱的,在宽大的长椅上傻呵呵地伸直了身子,抽着烟斗,谈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于莱达宣布:“啊,我今天有了个惊人的发现。我认为它可能引起一场彻底的厨房革命。你是很清楚的,范涅克,我在这个倒霉的村子里根本找不到做杂碎肠用的甜薄荷。”
“那就是Herba majoranae.〔26〕”范涅克想起自己还做过药店伙计。
于莱达说下去:“还没有人真正研究过,人的心灵在遇见紧急情况时是怎样抓住千差万别的手段的;新的视野又是怎么样在他面前展开的;他又是怎样开始发现人类至今还没有梦想过的种种不可能的东西的……好了,我在所有这些房屋里到处寻找甜薄荷,转来转去地找。我向人们解释是拿来做什么用的,是什么样子……”
“你还应该讲是什么气味,”帅克躺在长椅上插嘴。“你应该说在满山谷阿拉伯橡胶花开放时闻到墨水时的味道就是甜薄荷的味道。在布拉格附近的波赫达勒茨山上……”
“对不起,帅克,”马瑞克抱歉地插嘴,“你让于莱达讲完吧。”
于莱达继续讲:“我在一片农田上遇见一个退休的老兵,还是波希尼亚和黑塞哥维纳统治时代的兵。他在帕度比策跟枪骑兵一起服役,还记得捷克语。他跟我争论了起来,说是在波希米亚,放到杂碎肠里去的是甘菊而不是甜薄荷。说真话,我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因为凡是懂事的没有偏见的人都知道:放到杂碎肠里去的香料虽多,甜薄荷却是第一的;可我非得找到一种能产生那种浓烈刺激味的代用品不可。后来我在一处田庄的圣像下面看见了一个婚礼用的桃金娘花环。婚礼刚过,枝条还很鲜绿。于是我把桃金娘放进了杂碎肠。当然,我先把那花环整个放到开水里蒸了三次,把叶子蒸软,去掉太强的香气和涩味。当然,我把人家的结婚花环拿去做了杂碎肠,人家是会害严重心脏病的。在我们离开时,他们深信为了我这次的亵渎,我准会叫下一颗子弹打死,因为那花环是经过圣化的。不过你们都吃到了我烧的肉汤,没有一个人吃出了桃金娘的气味,只觉得是甜薄荷。
“在金德热韶伏—赫拉德克,”帅克插嘴说,“几年以前,有个叫做约瑟夫·林内克的屠户。他在他家架子上放了两个盒子。一个盒子装他放进杂碎肠和血肠去的香料,另一个盒子装的是杀虫粉,因为他有好几次发现顾客在他做的香肠里吃到了臭虫和甲虫。他常说臭虫有一种在蛋糕里用的苦杏仁味儿,但是甲虫到了熏过的香肠里却有一种发霉的旧《圣经》味。因此他非常注意自己车间的清洁,到处撒满了杀虫粉。但是有一次他在做血肠时伤了风,拿起那盒杀虫粉就往血肠肉里抖。从那天以后金德热韶伏—赫拉德克的人全都只到林内克一家买血肠了,绝对是抢空了他的商店。林内克非常狡猾,他明白了,起作用的是杀虫粉,从那以后就整箱整箱地订购杀虫粉,货到付款。他事先通知他订货的厂家,让他们在箱子上写上‘印度香料’字样。这就是他的窍门。他把那窍门带进了坟墓。而最有趣的是:凡是买他家血肠的人家里就再也没有甲虫和臭虫了。从那以后,金德热韶伏—赫拉德克就成了整个波希米亚最清洁的城市之一。”
“你说完了没有?”马瑞克问,显然也想插一嘴。
“这个特殊例子我马上就完,”帅克回答,“我知道贝斯其基山上还有个类似的情况,但是,我要等打仗时再给你们讲。”
马瑞克讲了起来:“烹调技术在战争时期是最受欣赏的,尤其在前线。请允许我作一个小小的比较。在和平时期我们都读到过也听说过冰冻汤,就是在各种汤里加上冰块。那东西在德国北部、丹麦和瑞典都很受欢迎。你看,仗打起来了,今年冬季在喀尔巴阡山上士兵们就大吃起了冰冻汤,现在连碰也不愿碰了,虽然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