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人彻底没救的生意,被古平原玩活了 (第13/18页)

小伙子一怔,往后看去,果然打手们蜂拥而出叫骂着追了上来,这才知道古平原说的不假,连忙撒腿跟着古平原跑。好在古平原来这个镇不是一回两回了,地形还算熟悉。二人一路逃,七拐八转,竟然绕出了镇,来到镇边的一处小树林,这才歇了口气。

方才这小伙子一股气顶着,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回想之前的一幕,知道要不是古平原,今天自己惹了地头蛇非吃大亏不可。晚上,关外下起霜,他光着脊梁,冻得直打哆嗦,心里感激,可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古平原心想好人做到底,把外套脱了给他穿上。看他年纪不大,许是二十还没到,有心数落他两句,一想自己又不是他的父兄,萍水相逢教训人,只怕人家不服气。于是古平原往西边的一条小道一指:“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见第一座桥就可以拐回镇子。”最后,到底还是加了一句,“可别再拐到钵子街去了。”说完,他扭头就要走。

“兄台,请留步。”小伙子脸上一红,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勉强说道,“今日之事多亏兄台,改天有机会我一定重重谢过。请您留个姓名住址,明儿个我好把这衣服还回。”

古平原原本对他心存几分瞧不起,一听这话,觉得此人还算是通情达理,这才回道:“我姓古,名叫古平原。衣服也不值几个钱,还不还的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冒昧问一句,听您是京城口音,莫非是京商的人?”

“这个……”这小伙子正是“钦少爷”,他今儿可是触了大霉头。因为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是扮作伙计,他身上本就没带多少银票,偏偏还要到本地第一家大妓院去摆阔。若是寻常的寻欢作乐也就罢了,人家看出他是条“肥鱼”,弄了七八个姑娘陪他喝酒,他胡天胡地也不知与几个姑娘上了床。等到心满意足一结账可坏了,人家本来就有心坑他,账上带了几笔花头,他身上的银票全都加起来还差了一百两。

龟公鸨母冷言冷语两句,他又犯了少爷脾气,一通大骂,结果被人把衣裳扒了撵出门来,身上的银票当然也都留下做了“缠头之资”。“钦少爷”自己心里明白,这件事京商是绝不会为自己出头的,回去见了张广发更是连提都不能提,不然就是找不自在。

此刻古平原问他是不是京商的人,他知道这一趟给京商丢了脸,一时不敢开口回答。

古平原看他脸色,心里猜到了八九分,自顾自往下问道:“这一趟京商运马出关,听说主事的姓张。要是方便,这张掌柜的事儿,我想跟您打听打听。”

“钦少爷”听他问张广发的事儿,心里更是一惊。他以为古平原认识张广发,那岂不是坏了?但人家刚救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你要问什么?”

“这张掌柜五年前是做什么的?”

“五年前?”“钦少爷”先是疑惑,随即一挑眉,“哦,我明白了,你莫不就是今天下午在街上揪住张大叔的那个人?”

古平原也是一怔:“你叫他大叔?”

“嗨,他原先……他……他……”“钦少爷”猛然觉出自己说走了嘴,这一下不但把自己是京商的事儿挑明了,连自家的来历都要说了出来,便忙把嘴闭上。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猝然刹住,脸上的尴尬也就可想而知了。

要搁在平日,古平原见他有难言之隐,绝不会硬逼着他往下说。但今天不同,这个事儿对他太重要了,容不得面前这人打马虎眼,于是他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人不放。

“钦少爷”愣了一下,眼珠一转忽然捂住了肚子。

“哎哟,古兄,真对不住,方才没穿衣服想是受了凉。这一会儿内急,你我改日再叙,改日再叙……”他边说边挪脚步,说完了撒腿就跑。

“哎!”古平原在后面叫了一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人家说内急,自己明知是借口也拦不得。一低头却看见那人脚下掉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瞧又是一愣。那是一方上好的汉玉章,上有盘螭钮,细看阴文,是“李钦”两个字。螭钮镂空,想必是拴在腰带汗巾上,又掖在里面,这才没被老鸨子搜了去,没想连跑带颠竟然失落在这里。

这玉晶莹透白,一望可知价值不菲,古平原便清楚此人绝不是京商寻常伙计,喃喃道:“李钦……李钦……他和张广发是什么关系?”

古平原出去转了一大圈,救了个人,捡了块玉,回来时比去之前还要郁闷。

他以“军流”的身份随奉天大营的军官来此办差,按例军官办差可住客栈,也可住当地的军营,但十有八九都会住客栈。因为比较自由,虽不敢召妓,但喝酒赌博却是不碍的。

军流则不同,他们的身份介于大牢里的囚犯与被征的差役之间,没有住客栈的资格。只是由于向来军队办差都会带流犯,久而久之自然也有人做他们的生意。就在客栈的后面,靠着白桦林有一排简陋无比的小房子,人称“火房子”。建房用的是黄土坯子,窗户纸破破烂烂压根挡不住风,房子里是一溜的大通铺,铺盖经年不洗,还有人从里面摸出过死耗子。但这里比之“岩风易结杯中雪,炕火难融被上霜”的尚阳堡已是热闹繁华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