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7/11页)
“你妈妈没来参加毕业典礼?”
“家里还有事,她先回去了。”“哦。”我应了一声。明菁将硕士服脱下,然后假哭了几声,“我……我好可怜哦,刚毕业,却没人跟我吃饭。”
“你的演技还是没改进。”我笑了笑,“我请你吃饭吧。”“要有冷气的店哦。”“好。”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明菁开始叹气,摇了摇头。“又怎么了?”“虽然可以好好吃顿饭,但吃完饭后,又如何呢?”明菁依旧哀怨。
“姑姑,你想说什么?”“不知道人世间有没有一种地方,里面既有冷气又没光线。前面还会有很大的银幕,然后有很多影像在上面动来动去。”“有。我们通常叫它为电影院。”我忍住笑,“吃完饭,去看电影吧。”“我就知道,过儿对我最好了。”明菁拍手叫好。
看着明菁开心的模样,想到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的事实,我不禁涌上强烈的愧疚感。右肩竟开始隐隐作痛。明菁,从你的角度来说,对你最好的人,也许是我。但对我而言,我却未必对你最好。因为,还有荃啊。
“过儿,怎么了?”
“姑姑,你还有没有别的优点,是我不知道的?”
“呵呵,你想干吗?”
“我想帮你加上砝码。”
“砝码?”
“嗯。你这一端的天平,比较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然你吃胖一点吧,看会不会变重。”
“别耍白痴了,吃饭去吧。”
明菁可能是因为终于毕业了,所以那天显得格外兴奋。可是她笑得越灿烂,我的右肩抽痛得更厉害。在电影院时,我根本没有心思看电影,只是盯着银幕发愣。在银幕上移动的,不是电影情节,而是认识明菁四年半以来的点滴。
两个月后,经由老师的介绍,我进入了台南一家工程顾问公司上班。柏森也辞掉高雄的工作,和我进同一家公司。子尧兄以不变应万变,而秀枝学姐也已在台南县一所中学教课。明菁搬离宿舍,住在离我们两条街的小套房。和秀枝学姐一样,她也是先当实习老师。
我新装了一部电话,在我房内,方便让荃打电话来。日子久了,柏森和子尧兄好像知道,有个女孩偶尔会打电话给我。他们也知道,那不是明菁。煮咖啡的地点,又从助理室移回家里。我和柏森几乎每天都会喝咖啡,子尧兄偶尔也会要一杯,秀枝学姐则不喝。喝咖啡时,柏森似乎总想跟我说些什么,但最后会以叹口气收场。
新的工作我很快便适应,虽然忙了点,但还算轻松。过日子的方式,没什么大改变。唯一改变的是,我开始抽烟。但我始终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第一根烟。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抽烟,我和很多抽烟的人一样,可以给你很多理由。
日子烦闷啦,加班时大家都抽啦,在工地很少不抽的啦,等等。
但我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借口。
我只知道,当右肩因为明菁而疼痛时,我会抽烟。
当心跳因为荃而加速时,我也会抽烟。
我记得明菁第一次看到我抽烟时,惊讶的眼神。
“过儿!”
“姑姑,我知道。”
“知道还抽!”
“过阵子,会戒的。”
“戒烟是没有缓冲期的。”明菁蹙起眉头,叹口气,“不要抽,好吗?”
“好。”我勉强挤出微笑。“是不是在烦恼些什么呢?”明菁走近我,轻声问。明菁,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忍心看到你的眼神吗?
荃第一次看到我抽烟时,除了惊讶,还有慌张。
“可不可以,别抽烟呢?”
“嗯。”
“抽烟,很不好呢。”
“嗯。”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知道。”
“你抽烟时的背影,看起来,很寂寞呢。”
荃,你在身旁,我不寂寞的,我只是自责。
我心中的天平,虽然早已失去平衡,但仍旧存在着。
落下的一端,直接压向我左边的心脏。而扬起的一端,却刺痛我右边的肩膀。
1999年初,我和柏森要到香港出差五天,考察香港捷运的排水系统。临行前,明菁在我行李箱内塞进一堆药品。“那是什么?”“出门带一点药,比较好。”“这已经不是‘一点’,而是‘很多’了。”“哎呀,带着就是了。”“可是……”我本想再继续说,可是我看到了明菁的眼神。还有她手指不断轻轻划过的, 揪紧的眉。我想,我最需要的药,是右肩的止痛药。
从香港回来后,接到荃的电话。
“你终于回来了。”
“你又用‘终于’了哦。我才出去五天而已。”
“嗯。”
“香港有个地方叫‘荃湾’哦,跟你没关系吧?”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