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青春(第32/49页)

“你看呢?”他又问。

我重重地坐在铺上,无可奈何地说:“明天我到总场去,跟他们说。”

决心虽下,无奈夜里仍然辗转反侧。即成的局面是很显然的,黄朝英已经名扬在外,是及时撒火还是生米煮成熟饭,都是难办。我想了大半夜,也琢磨不妥,见到那些在黄朝英一事上春风得意的头头们,该如何措辞。

清晨勉强起床,和小祥同行。心事重重地上了公路,搭乘刚刚恢复运营的环场班车去了总场。我找孔局长汇报,小祥回家看姥姥。

很巧,在为孔局长新搭起来的那座宽大崭新的军用帐篷里,肖科长也在。他们面无表情却又非常耐心地听完了我的汇报,并未表现出我想象中的惊讶或遗憾,然而帐篷里的空气却分明是僵硬和沉重的。

“光凭这些,恐怕不能这么简单地否定吧。”肖科长小心翼翼地先开了口,说道:“李玉华作为当事人,原来也是承认黄朝英帮了她的忙的,如今为了减轻自己的精神负担,又说这些话,如何能凭以为据呢。何况这件事已经搞到了这种程度,再推翻,对市委、局党委,对广大群众,怎么交代?”

他说话时脸冲着我,话里的倾向却是说给孔局长听的。看来肖科长的偶然在场竟是件非常不巧的事,他在黄朝英问题上出足了风头,应该说是个既得利益者。

可我仍然想说服他们,“黄朝英现在神经受了刺激,见了人就眼泪汪汪没完没了说她的大宝,这样子怎么上台盘?”

“所以才要派你陪她做思想工作嘛!”肖科长说一句,看一眼孔局长。

而孔局长,则完全是另一条思路,冷冷地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还和什么人谈过吗?你是怎么怀疑上的?是不是有人向你说了什么?”

我未及思考,答道:“这个怀疑最初是陆小祥同志提出来的,我也有同感。”

啊——原来是陆小祥。我看出他们脸上浮起的这种不屑一置的轻蔑的神情,知道让他们改变主意是没门儿了。

孔局长抬高声音,以不容置否的强硬语气,朗声说道:

“黄朝英的事迹是经过认真调查的;材料如何使用最后也是市委和局党委定的调子,我们要坚定不移地予以贯彻,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你个人的看法,向组织上反映是可以的,但是到此为止,不要再扩散了。告诉那个陆小祥,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他还没资格乱插嘴,就说是我说的,叫他小心别犯错误!”

我忽地出了身冷汗,没想到孔局长的态度会如此尖锐、严厉。我暗暗后悔不该把小祥扯了出来,也知道后面这句话实际上也是警告我呢。

我心绪败坏,本来想去小祥家的,也没去。下午离开总场前,肖科长又把我叫到路边,自从他担任了秘书组的领导工作以后,说话比以前气粗多了。

“我跟孔局长研究了一下,根据八分场的情况,工作组的任务基本上完成了,所以不准备再派新组长去。你和小祥抓紧把未尽的事情处理完,也回来,另安排任务。”停了一下,又说:“小祥嘛,准备让他回分局上班去。”

我没做任何表示,甚至弄不清这番通知意味着什么,是怕我们再惹娄子,还是怕……“儿女情长”?

“撤回来好。”肖科长似是斟酌了一下,然后带着无限的诚恳,说:“工作队领导对你一直是很重视的,一个女同志,又这么年轻,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坚持战斗不容易,我们准备回去以后向你们处的领导做详细反映。这次表现好的同志,还要上报局党委和政治部。不过,希望你能在各个方面都要求自己更严些,有些事……呃,总之,不要因小失大吧。”

什么事,他没说,没说我也明白。

我没招呼小祥,一个人乘中午的班车回八分场去了。我只想一个人安静些。

小祥是乘傍晚的班车回来的。他一走进我的棚子,便用略带埋怨的口气说道:“怎么也不叫着我,我还等着你呢。”

棚子里光线很暗,我没说话。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边装着六七个鸡蛋,放在我的床上,有些局促地说:“我姥姥说,过两天请你到家里吃顿饭。”

我没回答,只把鸡蛋推还给他,“拿走,这是你姥姥心疼你的。”

“她说啦,给你的。”

“给你的。”

“她知道你们城里人离了荤腥活不了。”

“工作队几十口子,都是城里人,干吗单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