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11/14页)

多么精辟!不知怎的,雷布思最终找到了足够支撑他上楼的一丝力气。他开了门,又在身后关上门——避难所。他走到厨房,一边咀嚼着干巴巴的面包圈,一边等待水烧开。

沃森听雷布思讲述了整个故事,他的神情越来越不安,表示越来越难以置信。他大声地说着,到底有多少重量级人物牵涉其中。但这个问题只有安德鲁斯和兰因能够回答了。他们找到了一些录像带,还有一组照片,令人大开眼界的照片。沃森的嘴唇都没了血色,尽管雷布思对照片上的很多面孔完全没有概念。然而,有一些脸,雷布思也认了出来。安德鲁斯说的没错,里面有法官、律师,好在这组展览中没有警察。只有一个例外。

雷布思本是要破获一起谋杀案,却落入了毒蛇窝。他不知道有多少东西会曝光。会有太多的人名誉扫地。公众会对这座城市的信念、对这座城市的机构丧失信心,甚至是整个国家都会破碎。要过多久,那面打破的镜子才会重圆?雷布思检视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腕。要过多久,伤口才能愈合?

他端着茶,走进起居室。托尼·麦考尔坐在椅子里,恭候多时。

“你好,托尼。”雷布思说。

“你好,约翰。”

“今天晚上要谢谢你的帮忙。”

“朋友是干什么用的?”

这天早些时候,雷布思要托尼·麦考尔帮忙时,麦考尔一下子失控了。

“我都知道,约翰,”他承认了,“汤米带我去过那儿。那地方十分丑陋,我并没有乐不思蜀。可能会有我的照片……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会有。”

雷布思用不着多问。一切就像是从龙头里汩汩流出的啤酒一样水到渠成:托尼家庭生活不如意,要寻点乐子,还又不能对别人倾诉,因为他也不知道谁是知情者。就算到了现在,他可能还想保持缄默。雷布思接受了他的警告。

“我还是要去,”雷布思说,“你去还是不去,自己选吧。”

托尼·麦考尔同意了帮忙。

雷布思坐下来,把茶放到地板上,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一张他在芬莱俱乐部的文件中找出的照片。他把照片丢向麦考尔。麦考尔拾起照片,满脸恐惧地盯着照片看。

“知道吗,”雷布思说,“安德鲁斯觊觎汤米的运输公司。他会拿下来的,还是用跳水价成交。”

“可恶的混蛋。”麦考尔说,有条不紊地把照片撕成一点一点的碎片。

“你为什么去做,托尼?”

“跟你说过了,约翰。是汤米带我去的,就是寻点乐子——”

“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到廉租区的房子,把白粉放到罗尼身边?”

“我?”麦考尔的眼睛睁得更圆了,但是眼神里还有恐惧,并非惊讶。这些都是雷布思猜的,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看吧,托尼。你以为芬莱·安德鲁斯会替你们保守秘密吗?他自己完蛋了,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把别人拖下水。”

麦考尔在沉思。他把照片的碎片撒入烟灰缸,用一根火柴点燃它们。碎片幻化成黑色的灰烬,他看上去很满意。

“安德鲁斯要我帮个忙。跟他打交道,总是‘帮忙’。我想他是《教父》(The Godfather)看多了。皮尔缪尔是我的辖区,我的地盘。我们又通过汤米认识了,所以他想到了来找我。”

“你乐意效劳?”

“他手上有这张照片,不是吗?”

“他肯定还有更多照片。”

“这个吗……”麦考尔又停顿一下,用食指碾碎烟灰缸里的灰烬,只剩下细细的灰,“是的,该死,我是乐意效劳。反正那家伙是个瘾君子,就是个人渣。再说他都已经死了。我要做的只是把一包东西放到他身边,就这么简单。”

“你就没问过为什么吗?”

“不问问题。”他笑了,“芬莱要我加入俱乐部,海德俱乐部。我知道里边的分量。那我就得对这些大人物们唯命是从,不是吗?我梦想着要升职了,我有好一段时间没升过职了。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约翰,你我只不过是小水塘里的小鱼。”

“海德能给你机会,让你跟鲨鱼共游?”

麦考尔苦涩地笑笑,说道:“我想是这样的,是的。”

雷布思叹着气,说道:“托尼啊,托尼啊,托尼。那什么时候才是头呢,嗯?”

“也许等你叫我‘长官’的时候吧,”麦考尔回答说,他的语气又坚定了一些,接着说,“这下子,不仅一切落空,我想我还会上法庭。这可不是我想要的名声。”

他从椅子里起身。

“法庭上见。”他说完就走了,留下雷布思一个人和他那淡而无味的茶水,以及无尽的思绪。

雷布思睡得很不踏实,一大早就醒了。他冲了个澡,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一边洗澡一边高歌。他给医院打了个电话,确认特蕾西一切都好,而且芬莱·安德鲁斯都包扎好了,并没有失太多的血。然后雷布思开车前往大伦敦路,马尔科姆·兰因被拘在那儿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