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克特的亚瑟·戈登·皮姆的叙述(第54/58页)

我昏了过去,而当我栽下去时是彼得斯抓住了我。他一直站在悬崖下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见我情势危急,他曾想方设法找话竭力鼓起我的勇气,可我当时神志迷乱,根本没听清他对我说了些什么,或者说根本没意识到他在对我说话。最后他见我摇摇欲坠,便飞快地爬上峭壁来救我,刚好把我一把抓住。当时我要是带着全身重量直往下坠,那根亚麻布绳子肯定会被拉断,而我不可避免地就会掉进深渊。幸好他设法减缓了我的下落,结果我安然无恙地悬在空中,直到苏醒过来。我从昏迷到苏醒大约经历了15分钟,醒来时恐惧已完全消失;我觉得体内生出了新的活力,稍稍借我朋友进一步的帮助,我终于也平安地到达山脚。

这时我们发现,自己离埋葬了我们那些朋友的山谷并不太远,就在山体坍塌处的南边。这条峡谷格外荒僻,景象凄凉,不由使我想起旅行者们描述的沦亡的巴比伦遗址的那番凄迷苍凉。且不说乱七八糟地堵在峡谷北端的残崖裂壁,单是我们周围的地面上就到处耸立着形如荒冢古墓的土丘石堆,仿佛是一些巨大建筑的废墟,但任凭仔细观察,也看不出有人工斧凿的痕迹。遍地是火山熔岩,还有大块大块奇形怪状的黑色花岗岩石,还有些泥灰岩石错落其间,两种岩石的表面都有金属质的颗粒。抬眼看去,整条荒峡不见草木,只见岩石间爬着几只大蝎子,还有各种在其它高纬度地区看不到的爬行动物。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获取食物,便决定去不足半英里之外的那片海滩,去捕获我们曾从山顶藏身之处看见过的那几只海龟。我们在尖耸的断岩荒丘间朝前走了几百码,刚转过一个岩角,突然从一个小洞穴里跳出五个野蛮人,一棍子就把彼得斯打倒在地。那五个家伙见彼得斯倒下,全都扑上去想把他捆住,这倒给了我足够的时间从惊吓中镇静下来。虽然我带着那支滑膛枪,但枪管已在我把枪扔下山崖时受到严重损坏,我便把它丢到一边,因为我更相信自己一直细心保管着的两支手枪。我拔出枪冲向敌人,两支手枪接连开火,两个野蛮人应声倒下,另一个正要用矛刺彼得斯的家伙也停住手惊跳起来。我的伙伴一旦脱身,我们对付那几个家伙就不再困难了。他也有手枪,可他却非常精明地没有使用,因为他更相信自己那据我所知是无与伦比的膂力。他从一个倒下的野蛮人手中抓起一根木棍, 一棍一个,眨眼就把剩下的三个家伙打得脑浆迸裂。我们大获全胜。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我们几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正当我们还站在那几具尸体旁呆看时,远处传来一阵呐喊,使我们猛然回过神来。显然是枪声惊动了野蛮人,我们不被发现的可能性这时已微乎其微。若要再攀上悬崖,我们得冲着传来呐喊声的方向跑,而即使我们能抢先到达山脚,也不可能在被他们看见之前就爬上山顶。当时的处境真是危在旦夕,而正当我们犹豫不决、不知该选哪条逃路时,一个我以为被手枪打死的野蛮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撒腿就跑。不过没跑几步就被我们追上。我正要把他杀掉,彼得斯提议说,不如强迫他陪我们一起逃,这样我们也许能得到好处。于是我们让他跟在身边,并让他明白,如果他想反抗就会被手枪打死。不一会儿他就完全顺从了我们,陪着我们穿过乱石冲向海边。

在此之前,我们除了偶尔见一眼海水,大海一直被起伏不平的山岭遮挡着,而现在,整个大海完全展露在我们眼前,离我们也许只有两百码之遥。我们一踏上开阔的海滩就惊恐地发现,从村里涌来的野蛮人正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向我们逼近,一个个气势汹汹,像野兽一样狂吼乱叫。我们正想转身退回更为崎岖荒凉的山地,我忽然发现从一块伸入海中的巨石后面露出两只木划子的船头。我们拼命冲到木划子前,发现它们既无人看守也没有装货,划子里只有三只加利帕戈巨龟和通常为六十名划手备下的桨。我们马上跳上其中一只,并迫使我们的俘虏也登上划子,我们立刻使出全身力气一齐向海上划去。

我们刚划出五十码远,情绪就基本镇定了下来,立刻意识到我们犯下的巨大错误,竟把另一只木划子留给了野蛮人,而这时候他们离水边只有百码之遥,而且一个个快步如飞。现在已到了刻不容缓的紧要关头。虽然能否改正错误充其量也只能看侥幸了,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即便我们竭尽全力划回去,也很难抢在野蛮人之前夺下那只木划子,不过毕竟有一线成功的希望。万一成功,我们就有可能死里逃生;而如果我们放弃努力,那就等于伸着脖子听任野蛮人的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