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下)(第22/27页)

卢汉色厉内荏虚惊一场

许金涛,安徽桐城人,耿介能文章,尤工诗。以一介书生,相依余氏近二十年,此其词毕,举座默然,大家对许氏所说,心虽称许,但无人敢置一词,盖际此昏天黑地中,都恐招杀身之祸。其实,余氏内心似亦有所感动,毋如势成骑虎,欲下不得,乃愀然答道:「目前大势已去,本军独力难支,吾意除与卢汉合作,别无出路,许处长与我共事多年,不料今天尚不能体我意思。」语毕,空气异常沉寂,半晌,彭佐熙以转圜之语气说道:「大家不必三心二意,一切服从老军长,不但现在要服从,将来更要服从,我们应该听候老军长处理。」余氏闻言,当即交付表决,在座者因胁于事实,竟全体通过,未举手者,仅许金涛、田乐天两人。余氏随即由衣袋内取出事先拟就之通电稿,嘱与会者签字,许金涛见事已无可挽回,遂痛哭而出。

会后,即正式启用卢汉暂编第十军新印信,同时遣散随军之中央人员,每人发给银元五枚,令其各自逃生。

至廿二日,余氏率部队南移,到达宜良,又召集原班人马开会,方式一如在呈贡时一样,重申前意。惟此番附议投降者,仅团长宁波少数人而已,余皆面呈难色。

此时昆明城外,已告平静,被困在市内之中央人员,见已将到来之一线曙光,又告消失,无不沉痛莫名。廿一日下午,卢汉亦召集部属开会,席间大骂他的大小喽罗道:「你们今天要起义,明天要起义,一声起了义,人家来了一个团,你们就招架不住,如果不是我处置得宜,试想如何得了!」言时色怒而矜,各喽罗亦皆俯首服罪。

流亡香港死于非命

廿三日,余氏已率全军移至蒙自,因余氏接受卢汉条件之事,除高级人员外,下级官兵,尚皆蒙在鼓裏,到了此时,消息开始在下面传了出来,全军下级干部及士兵闻余氏决意接受卢汉之招降条件,大为愤慨!一面将卢汉送来之慰劳品到处乱抛;一面纷纷酝酿上山,三三五五,形将星散。卢氏一见军心如此,既愧且惧,在万分焦灼、极端颓丧之情绪下,不得不悬崖勒马,打消前念,决定再电台湾方面联络。旋接台湾复电,令其即刻反攻,藉挽颓局;但余氏则以上述开会时答覆许金涛之理由,历举六项困难,申述反攻绝不可能。一直拖延到民三十九年一月一日,余氏始在蒙自正式就任云南绥靖主任职,仪式开始,正準备庆祝一番之际,不料师长石补天忽大声叫道:「我们全体向昆明死难同志默哀三分钟!」闻者以此会本为喜庆大典,忽来志哀,颇引为不祥,余氏丧钟,或自此响矣。

三十九年一月十日左右,台湾方面鑒于余氏不一定可靠,一面派顾祝同等先后飞蒙自,决定将部队空运海南岛;一面令余氏到台湾述职。余抵海南岛,因内疚过深,遂悄然来港,渡其高等难民生活,不复再出。讵料年前竟在港死于匪人[7]之手。余氏戎马半生,久膺疆寄,因一念之差,而落得如此下场,惜哉!

(原载《春秋》杂誌总第23期)

大陆上最后变色的一块土地

——苦守西昌的痛苦回忆

应 荪

平生使我最难忘怀的一夜,是民国三十八年十二月十日晚间陷在西康省的西昌,突遭当地驻军第一三六师师长伍培英叛变的一幕悲喜剧。西康省原是刘文辉的地盘,自从重庆和成都相继变色,刘文辉已投入中共的怀抱,而西昌城算是当时国军在整个大陆上仅剩的一块小土地。自从那年十一月底重庆陷落,李宗仁代总统已由香港飞去美国,蒋先生亦由四川成都飞往台北,行政院亦迁台办公,政府已经全部撤离了大陆。西昌虽僻处南疆,当时却成为整个中国仅剩的一块自由民主土地。我们这一批呆在西昌的人,虽仍然要照常办公,但已无公可办,每天围着办公室打转,居则忽忽若有所失,出则茫茫不知所往,这才领略到昔人所谓:「绕室徬惶,不知所措」的真滋味。一入黑夜,大家无精打彩地都跑到电信局袁局长寿楠那裏,聚集于一架古老的收音机旁静听广播。我们这边儘是一些坏消息,扭开中共那边的音波,那种气焰万丈、不可一世的胜利骄傲气派,会使人为之心惊胆跳。

伍培英送来逼降文书

西昌位于川康高原万山环绕之中,对外几无水陆交通之可言,如果外出,虽有山蹊小径可走,但很有可能会被当地的夷人虏去当作「白夷娃子」(即奴隶之意),永远不得翻身。笔者旅居西昌三年,仅知道只有空中一线,维持着对外交通,自从重庆变色,完全就与外面绝缘,这时在这裏的人们都怨父母没有给他生就一对翅膀,既不能振翼飞去;又没学会土行孙那套神通,遁地潜蹤,大家只是愁眉苦脸,唉声歎气,从没看到有人脸上挂出丝毫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