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37/128页)
“我觉得你很好奇。”
蒂塔突然一下子害羞得脸都红了。她后悔自己刚才嘴有点快。于是彼得换了副表情。
“好奇是一个好记者必备的首要品德。我是彼得·金兹。欢迎来到《Vedem》!”
蒂塔想如果彼得·金兹也在31号营房的话,关于那里的活动的报道他会怎么去写。蒂塔想什么东西是属于那个瘦弱敏感的男孩,因为他说有一天他父母会教他说世界语——一门地球人类都能懂的语言。这个特别的想法会使他一直向前。
首次见面后的第二天,蒂塔和彼得一起从“德累斯顿营区”的前面经过。当彼得问她是否愿意陪他一起去做一个周报的采访,她迟疑了一秒——可能更短——才回答说可以。他们去采访图书馆的馆长。
蒂塔眼睛瞪得溜圆,她被那个男孩做事的激情所感染,她觉得记者的工作让她无比兴奋。当她和勇敢的彼得同时出现在图书馆,坐在L304号楼门口时,她感到无比的自豪。他们问图书馆馆长乌蒂茨博士能否接受《Vedem》杂志两位记者的采访。接待他们的女人对他们友好地笑了笑,告诉他们稍等。
没过几分钟,埃米尔·乌蒂茨就出来了,战争之前他是布拉格查尔斯大学的哲学和心理学教授,同时也是几家报纸的专栏作家。
他告诉他们那个图书馆大约有六万册藏书,这些书都是纳粹分子摧毁了100多个犹太人社区的公共图书馆和私人图书馆之后弄来的。他也给他们解释说当时他们连一间阅览室都没有,因此那也是一个移动图书馆;他们把书带到营地去,在那里提供借书服务。彼得问他曾经是弗兰茨·卡夫卡的朋友是不是真的,他点了点头。
《Vedem》的主编请求乌蒂茨允许他陪同他们的一位图书管理员去分发书籍,借此机会他可以向大家说明一下他在杂志这边的工作。乌蒂茨欣然答应。
蒂塔没有看到的是,当教授看见他们俩兴奋快乐地离开之后,露出了忧郁的笑容。乌蒂茨博士不能抹去卢浮宫的咖啡聚谈会留给他的记忆,就像是他后悔当时没有问卡夫卡,那个小说家没有给他讲述所有的事情,而现在永远也不可能再问了。他自问如果弗兰茨在那里住了足够长的时间并看着所发生的一切,善于思考的他会写什么呢。乌蒂茨甚至不知道后来他的姐妹艾莉和巴莉·卡夫卡死在了切姆诺集中营的毒气室,小奥特拉也同样被使用齐克隆气体杀死在奥斯维辛—比克瑙。
实际上,《变形记》的作者之前就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人类一夜之间都会变成畸形的生物。
泰雷津的图书馆就是一只纸章鱼,可以把带着书的触手从L304楼伸到城市的各个角落。书被小推车推着穿过不同的住宿区,这样大家就都可以借到书。
切赫在种植园干活,那天下午干完活之后有一个诗歌朗诵活动,因此蒂塔很高兴地陪一位图书管理员,斯蒂高娃小姐,推着装书的小推车走在泰雷津的街上。在作坊、工厂、铸造厂或农田里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从图书馆推来的小推车是最受欢迎的礼物。斯蒂高娃小姐也告诉她说有时候他们借书不是为了去读,而是被当做卫生纸或炉灶的燃料来使用。但不管怎么样,书还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发挥着它最大的作用。
她不需要提高太多的声音宣布她的到来:“图书馆服务”。年轻人和老人会用不同的声音高兴地相互传递着这个信息,不一会儿很多人就会从住的楼房里开心地走出来翻看着各种各样的书。她太喜欢推着书在城里到处走了,于是从那天起,她每天都和书在一起。一旦完成自己一天的工作,下午要是没有绘画课的话她就会去帮助那个图书管理员。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再次见到了弗雷迪·赫希。
他住在中央服装店附近的某栋楼里。然而在那里并不能经常碰见他,因为他总是跑来跑去地组织体育比赛或者和犹太人居住区的年轻人们参加一些活动。在蒂塔看到他的那些天,他总是穿着干净的衣服,精力充沛地从她的小推车旁走过,然后带着微笑打个招呼,这些已足以让你觉得你很重要了。他每周五晚上都会把男孩和女孩们聚到一起来庆祝安息日,因此他会找寻一些歌曲集或诗歌集在这个聚会上使用。在聚会上大家唱歌、讲故事,弗雷迪给他们讲回归巴勒斯坦地区,战争之后他们将去哪里。甚至有一次他还鼓励蒂塔加入到这些男孩和女孩里面,但是蒂塔红着脸跟他说改天,然后就很不好意思地走了,因为她不知道她父母会不会允许她这样。但是,在她内心深处她却很愿意和这些年长一点的男孩女孩们一起唱歌、像大人一样辩论,甚至躲起来亲吻。之后弗雷迪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离开了,像是有什么任务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