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40/128页)

“如果赫伯特·乔治·威尔斯发现他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是邻居,他可能会生你的气。”

蒂塔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她,然后脸有点红了。

“我不明白……”

“别听我的。我只是仅仅觉得诧异,看到你把威尔斯这种社会主义的唯理主义者和弗洛伊德这种虚构主义的贩卖者放在一起。”

“弗洛伊德是写鬼怪故事的作家?”

“不,完全不是。弗洛伊德是犹太人,是奥地利摩拉维亚的精神病医生,也就是看看人脑子里有什么的医生。”

“他看到了什么?”

“据他说看到了很多东西。他在书中提到大脑就是一个储藏室,在那里记忆可以让人烦躁和发狂。他提出了一种治愈精神病的方案:让患者躺在沙发上不停地说话,直到把他的最后一点记忆全部说出来,这样,他就可以来询问患者内心最隐秘的想法。他把这个叫做精神分析法。”

“后来怎么样?”

“他名声大震。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在1938年的时候从维也纳逃脱。一些纳粹分子们进入他的诊所毁坏了一切并抢走了他1500美金。当他们找他问话的时候他说他出一次诊从来挣不了那么多。尽管他认识很多有影响力的人,还是直到他签了一份文件之后,他们才让他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开奥地利去伦敦。那份文件上写着说纳粹当局对待他特别好,是他在第三帝国的维也纳生活过的最好时光。他请求他们让他在文件的最后加上一句话,因为他觉得文件有点短,于是他写道:我强烈向大家推荐盖世太保。纳粹们看到这句话都非常高兴。”

“他们一点都不懂犹太人的幽默。”

“对于德国人来说,幽默就像是抠脚心。”

“到了英国之后呢?”

“由于弗洛伊德年龄很大而且病得很严重,因此第二年就死了。”他边说边拿起弗洛伊德的书翻了起来,“弗洛伊德的书是1933年希特勒下令焚毁的第一批书。这本书在现在是很危险的:它不是一本秘密的书,而是一本禁书。”

蒂塔不禁打了个冷颤,决定换个话题。

“谁是赫伯特·乔治·威尔斯?”

“一个自由思想家,社会主义者,但最重要的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你听说过隐形人吗?”

“听说过……”

“他是写小说的。他的《星际大战》一书讲述了火星人是如何到达地球的。《莫洛博士岛》则是讲述一位神经质的科学家如何做人和动物之间的基因混合。这本书门格勒上尉非常喜欢。但我觉得所有小说中最好的一部是《时间机器》,在这部小说里时间可以快进和倒退……”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你能想象吗?你知道进入那台时间机器意味着什么吗?回到1924年,阻止阿道夫·希特勒离开监狱。”

“所有的那些机器都是编造的,是不是?”

“的确是。小说会给大家一些生活中所缺的东西。”

“好吧,如果您觉得好的话,我可以把弗洛伊德先生和威尔斯先生分别放在凳子的两端。”

“不用,就这样吧。也许他们俩也会互相向对方学习一些东西。”

尽管那个老师很年轻,但却有着成年男人的沉稳,因此,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如此的严肃以至于蒂塔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地说还是在认真地说。

当他转身走向他的学生的时候,蒂塔觉得那个男人就是一本活百科全书。坐在她旁边的助手一直一言不发,只有当老师走了以后他才用短笛似的很尖的童声(也就在这会,蒂塔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尽可能地不说话了)告诉她那个男人叫奥塔·凯勒,是一名共产党员。蒂塔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大家都向她借现有书中的一本——《骑鹅旅行记》。玛格达夫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矮小、文弱的女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麻雀。但是,当她开始讲故事的时候,一下子就像是变成了巨人,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很夸张地张开胳膊为大家展示那些鹅是如何扇动翅膀带着尼尔斯·霍尔格森腾空飞翔的。在那些精力旺盛的鸟背上,也有一群各个年龄段的孩子,随着老师的声音睁大眼睛,飞翔在瑞典的天空。

几乎所有的人之前都听过这个故事,有的甚至听过好几遍了,但最熟悉这个故事的人应该是最享受这个故事的人,他们渐渐认识了故事中的不同季节,他们会在还未讲到的某个情节之前便开始笑,因为他们也已经是这个冒险故事的一部分。甚至连加布里埃尔,31号营房老师们最头疼的学生,通常情况下他没有一分钟能安静下来,但听故事的时候也会变成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