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风是自由的 1992—1995(第14/17页)

需要冷血的人,只认准战利品而不会乱动手脚。性骚扰和强奸会蹲好几年的牢。至少从这个角度,利奥总是苛求和他一起干活的人要正直,他不想要任何累赘。如果他碰巧遇到一个律师正在一个未成年少女的双腿间忙活着,而他的目标只是律师的劳力士的话,那就需要专注于手表,不能产生任何打抱不平的冲动情绪,留下那少女自生自灭。十八岁的时候,美国仔的黄金准则是:每个人只操属于自己的。

但在抢劫这一行越是有经验,越是能发现那些有能力的合作者反而会暴露出复杂的一面。他所认识的绝大部分的犯罪分子都是让人印象深刻地粗鲁,像是牧场里的山羊,他们甚至不能够去渴望哪怕是最低级的合法工作。因为这个道理,一个同伙对利奥如何管理生意收入感到不满,便将此事告诉酒吧里的某个人,那个人再将此事汇报给地区头目的贴身跟班,就这样一直向上,直到传进石头脸的耳朵。两个星期之后,他派出一个他的代理去和美国仔谈判,要么加入团伙,为他服务;要么就每个月上交保护费,继续自由狩猎。

“去你妈的。”这是利奥的回答。站在他面前的,被派来与他谈判的这个黑帮分子,有着和他差不多的体格,不同的是长满麻子的脸和深色的眼睛。

“我要向大佬汇报这个吗?”那个黑帮分子问道,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答案将会引发的大量工作。

“你想汇报什么就汇报什么。”利奥回答道。

那个人保持着镇定,他并不是被派来教训他的,至少这一次还不是,于是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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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在那个春天,警察抓住了他。

一个同伙没有注意到正在驶来的摩托,就这样,一次在对两个刚拿到驾照的小孩子进行抢劫的时候,他们落入了圈套,这才是一次真正的骗局。不过美国仔只花了十四个月的时间就被放了出来,这多亏了他以前干净的犯罪记录,还有在抢劫时只是带着一把玩具枪。他的同伙安杰洛,外号皮皮,因为膀胱太小,每半个小时就必须去一趟厕所,然而不符合常理的是他只在里面待了十个月,尽管他有犯罪前科。

他有能力适应那铁栏杆后面的生活,这一点救了他。那些没有团伙照应的零散狗必须要面对着无法忍受的环境、狭小的空间、糟糕的卫生、来自监狱看守和其他囚犯的敌意。但利奥能够清醒地抵抗这一切,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不管这一切有多么让人恶心,让人无助,让人心理崩溃,时间总是会过去的。

几乎所有在波焦雷阿莱监狱里的囚犯都在等待着被审判。卡莫拉分子、小偷、杀手、吸毒者、移民,所有人在一起组成了一道独特的战斗前线,争取着还未被夺走的清白,而这使得整体气氛并没有预期中那么阴暗。尽管到处都是肮脏不堪、拥挤不堪,到处都是毒品,还有难以下咽的食物,但在牢房内你能感觉到所有的焦虑都是临时的,就好像在所有的这些腐烂之外还有希望环绕在四周。

最开始的时候,他被安排在位于阿韦利诺楼内一个牢房里。同屋里有一个年龄不明的海洛因上瘾者,一个长着眼镜蛇脸的摩洛哥人,还有一个臃肿的那不勒斯人,是专业抢劫犯,从一个监狱到另一个,他已经在狱中度过了九年的时光。

第一个夜晚是一场噩梦。海洛因上瘾者连续几个小时痉挛着,到了某个时刻,臃肿的那不勒斯人和长着眼镜蛇脸的摩洛哥人开始大喊大叫,并用力捶打着牢房的铁栏杆,直到感觉无限久的时间过去之后,护士才在看守的陪同下赶来。再晚些时候,黎明时分,利奥在他那些新伙伴的注视下大便,他用着力想要排泄出积攒了两天的粪便,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变身成为一只野兽了,而在不久之后,当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解放括约肌时,他已经觉得见怪不怪了。

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海洛因上瘾者从医院回来,状况比离开时更糟糕了,但在牢房里有一针海洛因正等着他,并立刻被注射到他的手臂里,终于他感觉好一些了。臃肿的那不勒斯人向利奥眨了眨眼,低声说:“今夜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最开始的几个月,睡眠是他每天最大的难题,但渐渐地美国仔明白了,不管是夜里失眠,很难连续超过一小时不被打扰地睡觉,还是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疲倦,其实都不算什么,狱中生活最大的难题是:钱。

从没有人有过足够多的钱,因为钱财上的贫乏才是这里几乎所有的囚犯犯下罪行沦落至此的最主要原因。利奥思索着,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个难题将会是爆炸性的。然而在里面,偷窃的情况并不算严重,能够激发暴力的其实是一种古老的矛盾,新的囚犯从外面带进来的,或者老的囚犯因为对糟糕生活状况的不满而在内心里聚积着的。余下的,至少在同一个牢房里的狱友之间,团结一致总是能够战胜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