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7/12页)
]有过路人要借宿、要讨点儿东西吃或是要搭我们的车的时候,拒绝过人家的要求。乔德家倒是有过小气的人,可是没有小气到这样的。”
爸插嘴道:“可是假如实在坐不下呢?”他扭转脖子,抬头望着她,不由得惭愧了。她的声调使他很难为情。“假如这卡车装不下我们这么多人呢?”
“车上根本就没有空,顶多只能搭六个人,”她说,“可是我们有十二个人一定要去。再多添一个也没什么坏处,一个强健的男子汉绝不是什么累赘。我们有了两口猪,还有一百多块钱,几时还会为了多给一个人吃饭而发愁呢—”她住了口,爸转回头去,他受了责备,精神上感到很痛苦。
奶奶说:“有牧师一同去倒是好的。他今早上做的祷告就很好。”
爸望了望每个人的脸色,看看有无异议,然后说道:“要叫他过来吗,汤米?如果他要一同去,他就该上这儿来谈谈。”
汤姆站起来,向屋子那边走去,一面喊道:“凯西—喂,凯西!”
一个压低了嗓子的声音从屋后应声了。汤姆走到转角处,便看见牧师靠着墙坐在那里,望着天上闪烁的金星。“叫我吗?”凯西问道。
“是的。我们想你既然要跟我们去,就该过来跟我们谈谈,帮着想想办法。”
凯西站了起来。他知道一般人家的规矩,他也知道自己已被收容到这一家里来了。的确,他的地位是显要的,因为约翰伯伯移到一边,在爸和他自己之间给牧师腾出一点儿空来。凯西跟别人一样,蹲在地上,面对着坐在踏板宝座上的爷爷。
妈又到屋里去了。黑暗的厨房里有一盏提灯的罩子响了一声,随即闪射出黄澄澄的光来。她揭开大锅的盖子,煮开了的肋条肉和萝卜菜的气味从门里飘出来。他们等着她穿过渐渐黑下来的院子回来,因为妈在这家人中间是有威信的。
爸说道:“我们得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动身。越早越好。我们动身之前要做的事,就是把那两头猪宰了,用盐腌起来,再把我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就走。越快越好。”
诺亚表示同意:“如果我们加紧一点儿,明天就可以准备好,后天天一亮就可以走。”
约翰伯伯表示反对:“白天那么热,肉冷不透。这不是屠宰的季节。肉不冷透会坏的。”
“不错,那我们今晚上就动手吧。今晚上猪肉多少会要冷一些。能冷到什么样就什么样吧。吃了饭就动手。有盐吗?”
妈说道:“有,盐多得很。还有两个很好的小桶呢。”
“那么,就把这件事办了吧。”汤姆说。
爷爷开始东抓西摸地乱找,想找到一个支点,扶着站起来。“天黑了,”他说,“我饿了。等我们到了加利福尼亚,我要一天到晚把一大把葡萄捧在手里,随时想吃,就咬下来吃,那可好呀!”他站起来,男人们也就都站起来了。
露西和温菲尔德在尘沙里兴奋地蹦跳着,像疯子一般。露西哑着嗓子低声对温菲尔德说:“杀了猪,还要到加利福尼亚去;杀了猪,还要走呢—两桩事情一齐干。”
温菲尔德高兴得不得了。他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鬼相,转动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尖叫道:“我是只老猪。瞧!我是只老猪。你看这血呀,露西!”于是他歪歪倒倒,扑倒在地上,懒洋洋地摆动着两臂和两腿。
但是露西却年长些,她知道当时情况的重要性。“要到加利福尼亚去了。”她又说。她知道这是她平生还没有经历过的伟大时刻。
大人们穿过深沉的暮色,向那点着灯的厨房走去,妈替他们把蔬菜和肋条肉盛在铁皮盘里。妈在吃饭以前,先把一个大圆盆放在灶上,把火生得呼呼地响。她提了几桶水,把大盆装满,然后又把那几个桶盛满水,放在大盆周围。厨房里变成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笼,一家人急忙吃过了饭,又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水烧热。他们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暗处,看着厨房里的灯光投射在门外地面上的那一方亮光,爷爷驼背的影子就落在亮光的当中。诺亚用扫帚上的一根草秆仔细剔着牙齿。妈和罗莎夏把盘子洗好,堆放在桌上。
于是,忽然间,这一家人就动手办事了。爸站起来,又点了一盏提灯。诺亚从厨房里的一只木箱里拿出一把弯形的屠刀,在一块残旧的砂石上磨了一阵。他把刮毛刀和那把屠刀并排放在砧板上。爸找了两根粗硬的木棒,都有三英尺长,在末端用斧头削尖了,又把粗绳打了双结,扎住两根木棒的中部。
他咕噜着说:“真不该卖掉那些横木—不该卖光。”
大盆里的水冒汽而且沸腾了。
诺亚问道:“把水提到那边去呢,还是把猪弄到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