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8/12页)
“把猪弄到这边来吧,”爸说,“把滚开的水提过去,会泼出来烫着你,把猪弄过来,猪总不会泼出来烫人。水烧好了吗?”
“快好了。”妈说。
“好吧。诺亚,你跟汤姆和奥尔一道去。我拿灯。我们到那边去杀猪,杀了再搬到这儿来。”
诺亚拿着刀,奥尔拿着斧头,四个男人便向猪圈走去,他们的腿在灯光下闪动着。露西和温菲尔德蹦蹦跳跳地跟着去。爸拿着灯,探身在猪圈的矮墙上。那两只睡梦昏昏的小猪勉强站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哼叫着。约翰伯伯和牧师走过去帮忙。
“好,”爸说,“先给它们两刀,我们把它们抬起来,放了血,再搬到屋里去烫。”诺亚和汤姆跨过猪圈的矮墙。他们杀得又迅速又在行。汤姆拿斧头背猛砸了两下,诺亚伏在卧倒的猪身上,用他那把弯刀划开了猪的大动脉,放出大量的血来。随即就把尖叫着的两只猪抬出了猪圈。牧师和约翰伯伯揪住一只猪的后腿,拖着它走,汤姆和诺亚拖着另一只。爸拿着提灯一路跟着他们,黑红的血在尘沙里留下了两条印迹。
到了屋里,诺亚用刀在猪的后腿骨头和肌腱之间慢慢划开,用削尖的木棒撑开了后腿,于是两只死猪便被挂在超出屋外的两英寸厚、四英寸宽的椽子上了。接着男人们又把滚水提来,倒在那两只黑猪身上。诺亚从上到下剖开了猪身,挖下内脏抛到地上。爸又削了两根棍子把猪身撑开晾着,同时汤姆拿着刮刀,妈拿着一把钝刀,把猪皮上的硬毛刮下来。奥尔拿着一个桶,把内脏装到桶里,倒在离屋子老远的地方。两只猫跟着他,咪呜咪呜地高声叫着;狗也跟着他,对那两只猫轻声地嚎叫。
爸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望着挂在灯光里的两头猪。现在毛是刮好了,只有点点滴滴的血从猪身上滴到地上那一摊黑血里。爸站起来,走到猪身边,用手摸了摸,又坐下来。奶奶和爷爷朝仓棚走去,准备睡觉,爷爷手里拿着点蜡烛的灯笼。家里其余的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台阶附近,康尼和奥尔和汤姆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约翰伯伯坐在一只木箱上,爸坐在门口。只有妈和罗莎夏继续忙着。露西和温菲尔德现在有些困了,却还拼命撑持着。他们在屋外的黑暗中用困倦的声音吵着嘴。诺亚和牧师并排蹲在那里,脸朝着屋子。爸神经紧张地搔搔自己的身子,又脱下帽来,搔搔头发。“明天一早,我们就把猪肉腌起来,再把卡车上的东西都装好,只留下床铺,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走了。这些事不消一天就办得了。”他不自在地说。
汤姆插嘴道:“这样我们只好闲荡一天,找事干了。”大家都不自在地激动起来。“我们今晚就可以准备好,明天天一亮就动身。”汤姆提议说。爸用手擦擦膝盖。焦躁的心情感染了所有的人。
诺亚说:“干脆就把肉腌起来,也许坏不了。把它切开,一定可以冷得快些。”
约翰伯伯心里憋得太难受,他急不可耐地说话了。“我们老在这儿耗着干什么?我是要摆脱这个鬼地方的。我们既然要走,怎么不快走?”
这种激动的情绪感染了其余的人。“怎么不快走呢?路上也可以睡呀。”赶快走的念头钻进了大家的心里。
爸说道:“据说有两千英里的路程。这可他妈的真远啊!我们应该趁早走。诺亚,你和我把猪肉切好,我们大家把东西装到卡车上吧。”
妈从门里伸出头来。“有的东西黑夜里看不见,我们忘掉了怎么办?”
“等天亮了,我们四下看一看就是。”诺亚说。这时候,他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想主意。但是过了一会儿,诺亚就站起来,去拿那把屠刀在残旧的小砂石上磨起来了。“妈,”他说,“把桌上收拾干净吧。”于是他走到一只猪跟前,沿着背脊骨割了一条线,便把肉从肋骨上剥开了。
爸兴奋地站起来。“我们来把东西收拾到一起吧,”他说,“来,你们大家动手。”
既然他们现在一心想早动身,忙乱的心情也就感染了所有的人了。诺亚把大块的猪肉搬进厨房去,把肉切成准备腌的小块,妈便把粗盐轻轻地拍到肉上,一块块叠在桶里,细心地不使两块互相贴住。她把肉块像砖似的砌好,又在空隙里塞上了盐,诺亚切好了肋条肉,又砍开了四条腿。妈把火烧旺了,等诺亚尽力刮下了粘在肋骨、脊骨和腿骨上的肉,她便把那些骨头放在烤炉里,烤来准备大嚼一顿。
在院子里,在仓棚里,提灯的光圈到处移动着,男人们把准备带走的一切东西都搬拢来,堆在卡车旁边。罗莎夏搬出了全家所有的衣物:工装裤、厚底靴、高筒胶鞋、讲究的旧衣服、汗衫和羊皮大衣。她把这些东西紧紧地放进木箱,又站到箱子里去,把它们踩紧。随后她又搬出了印花女服和围巾、黑色棉线袜子和孩子们的衣裳—小罩衫和印花的粗布衣服,她把这些也放进箱子里踩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