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15/41页)
两个老年病号背着手从小径走来,看到我们怔了一下,原路退了回去。
我们就那么坐到吹中午下班号,她哭了一上午,大概自己也哭得没趣了,肿着个眼睛茫然地坐在那儿,想起来又抽噎几下,干哼几声,鼻子像伤了风似的不停吸溜。
“哭完了?”我问她,“这就痛快了?过瘾了?”
“滚,你滚!”她用手使劲推我。
我屁股纹丝不动,只是上身摇摆:“不滚,就不滚,干吗要滚?”我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哭完回家。”
“回屁家!”
“屁家也得回,哪怕回去接着哭呢。家里哭多舒服啊,哭累了还能躺着,饿了能吃渴了能喝,毛巾现成嫌自己哭单调还可找音乐伴奏……”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没有,我是气我自己。我怎么就那么不会来事儿?就一个媳妇,眼睁睁地看着哭死,束手无策——平时挺机灵的,也算个拍马高手,关键时刻就不灵了。”
她扑哧一笑,旋即又声色俱厉:“行,回家,回就回,回去就离婚。”
“前边还像句话,后面就不是话了。”
“你还别以为我不敢。”她站起来噔噔走了。
“你敢,你胆大。”我跟在她后面走,“你怕谁呀?”
我打开门,贾玲和另一个姑娘站在走廊里,每人双手端着一个盛满饭菜的饭盒,反扣的饭盒盖上还放着一些切成片的酱肘花。
“你们还没吃午饭吧?”
“一点都不饿。”我没精打采地说。
“都打来了,接着。”她把手里的饭盒递给我。
“谢谢啊。”我朝那姑娘笑一下,把两个饭盒摞在一起抱着。
“她好点吗?”贾玲小声问,踮脚从门缝往里望。
“躺着呢。进来坐吧。”我用脚后跟磕开门。
贾玲明显犹豫了一下,抬腿进门:“我看看她。”
我把饭盒放在桌上,让那姑娘坐,问她:“喝水吗?”
那姑娘抿嘴笑着摇手:“不。”乖乖地坐在一边。
贾玲在床头搬过杜梅身子:“哟,哭成这样,怎么啦?”
杜梅翻身坐起:“你问他。”
然后她絮絮叨叨向贾玲诉苦:“外面累了一天了,回来他都不知道心疼人,还气我,理都不理我。”
“累了一天,谁知道你干吗去了。”
“你说我干吗去了,你说我干吗去了?”
“我不知道你干吗去了,也许是干革命去了吧。”
“你就少说两句吧。”贾玲说我。
“他就这样,一点都不让我。人家心情本来就不好,从他那儿一句好话也听不着。”
“我为什么要让你?谁让我呀?”
“你是男的。”贾玲说。
“噢,男的就该让女的?宪法上有这一条吗?”
“她还比你小好几岁呢。”
“小,不懂事,更应该听大人的。”
贾玲笑着对那姑娘说:“这人是有点无理啊。”
那姑娘眨眨眼,点头笑说:“没错。”
“本来就是嘛。”我也笑,“凭什么让?我只知道服从真理。”
“那为什么真理总在你那一面?”杜梅道,转而又对贾玲说,“你还不知道呢,昨晚上我一气之下跑了出去,你猜怎么着?人家老先生一点没着急,自个就睡了。有这样的人吗?自己老婆半夜跑了居然没事儿似的。”
“是太不像话了。”贾玲谴责地瞪我一眼。
“那你为什么跑呀?”
“你甭管我为什么跑,就冲你对我这态度,我还得跑。”
“是你不对啊,”贾玲批评我,“你得检讨。”
“我找了,没找着。”
“我说你这人怎么跟女的似的?她说一句你非得跟一句,什么大不了的原则问题?认个错又不会杀你头,跟自个老婆逞那份强干吗?”贾玲板着脸训我,“没见过你这样当丈夫的。”
“他也就会跟自个老婆厉害,在外边见了谁都三孙子似的。”杜梅说。
“怎么样,能不能认个错?不能认错我们可动手了,这屋里我们可有三个人。”贾玲笑着望着我,眼睛里却流露出焦灼和敦促。
“你让我怎么说呀?”我脸飞红。
“要不我们走吧。”那姑娘坐不住了,笑对贾玲说,“他当着我们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