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21/41页)

我躺在黑暗的床上,旁边传来杜梅入睡后均匀的呼吸,我情绪激荡,亢奋异常。那些曾经羞辱过我的人的脸孔一张张在我眼前浮现,我想象着他们落入我手之后的情景,咬牙切齿地体验着复仇的快感。

别美!我有一生的时间等着你们。

当我想到将要对她施以报复之后的那个结果,我无声地恸哭了。

她从包里拿出两条“牡丹”烟,又拿出条“中华”烟,都是那种老牌子不带过滤嘴的。现在这种烟在市面上已经不大容易买到了。

她又拿出两筒上海产的“白玉”牙膏,这也是不大时兴的老名牌。

第二天,她外出了一整天,回来照旧疲惫不堪,心情恶劣。

她开始织毛衣,用那种结实的黑色纯羊毛线。

贾玲单身住在医院宿舍里,有时没事或电视里有好节目,她就到我家看电视。医院干部食堂的伙食不好,但经常分一些牛羊肉鸡鱼什么的,她就拎到我们这儿来,吃的时候杜梅也把她叫来一起吃。一次她看到我书柜里有副象棋,便问我:“会下吗?”

“当然,高段选手,你会玩吗?”

她说她爸爸爱下,她小时候老在旁边看:“会走子儿吧。”接着邀请我下两盘。

“哎哟,你真不知死。好好,陪你下盘指导棋吧。”我忙不迭拿棋清理桌面铺盘摆子,同时招呼杜梅,“杜梅,伺候棋局,倒茶。”

我大模大样坐在桌前,点起一支烟:“虽然好久没下,但赢你还是有富裕,要不要让你半扇?”

贾玲光抿嘴笑,不说话,开始有条不紊地走子。

一会儿我就认真了,开始思考,贾玲笑了,望着我天真烂漫,叫杜梅:“过来看看。”

杜梅打着毛衣过来看了一眼,说我:“现了吧?”

“好汉不赢头一把。”我胡噜了棋盘重新摆子,“让你一盘,高兴高兴。”

“你别让我,真别让我了,自个也高兴高兴。”第二盘我又输了,贾玲笑道。

“那我就真不让你了。”第三盘走了半天后,我说:“这盘还是让你吧。”

我夸奖贾玲:“进步真快。看到年轻人这么有出息,我比自己赢棋还高兴。你下棋真有我年轻时候的神韵。”

“都第几盘了?”杜梅问。

贾玲伸出一巴掌。

“你得算臭棋篓子了吧?连女的都赢不了。”

“你别着急,我招儿都没使呢。”

第六盘我终于取得了优势,逼得贾玲苦苦思索。

“我可以负责地讲:你没戏了。”我含笑站起身喝茶点烟,“不能光输就完了。我为什么这么跳马?这都是有讲的。”

贾玲推盘笑说:“只赢一盘,得意成这样。我是不忍再赢你,怕你想不开上吊。”

“不在赢多少,看出功力来了吧?”我送贾玲出门时对她说,“以后想提高,就来找我,别不好意思。我不像他们,没架子,爱教着呢。”

“你不说我跟你下棋把手都下臭了。”贾玲笑着离去。

从此我和贾玲隔三差五就要会战一番。她不来我都要去硬拖她,堵着她们宿舍门下战表:“输怕了吧?不敢下了吧?”

一天周末,我和贾玲恶战了一晚上。那天我攻势甚猛,几次和她在局数上战成平局。我已经不满足战术性的胜利,一定要获得整个战争的全胜。我对这次胜利已经盼望很久了。11点半时贾玲要走,被我拦住了。

“那好,再下半小时,12点我一定走。”

12点时她仍超出我一局。

“再下半小时,12点半走,你现在走不够意思。”

“你就让他赢吧,贾玲。”杜梅说。她先还感兴趣,看了一会儿,奚落了我几句,后来电视节目都播完了,她就上床躺着去了。

“我是想让他赢,可他赢不了,除非我不走子儿了,等着他吃。”

直到一点,我看贾玲实在困了,也没情绪再下,就让她走了。

“别走了。”杜梅躺在床上说,“又不是外人,就睡这儿吧。”

“那只好你睡地上了。”贾玲笑。

“快追去呀。”贾玲走后,杜梅躺在床上乜着眼朝我说,“她们宿舍今晚就她一人。”

说完她翻身朝里睡了。

下次我领贾玲来下棋,一找棋,棋不见了。

“棋呢?”我问杜梅。

“不知道啊。”她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