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24/41页)

我们三个还在呆若木鸡地坐着,桌上放着的三碗面条没吃几口。

“回来吧,回来吧。”我对肖超英说,“回来咱们一起开公司。”

“行啊,”肖超英盯着花瓶里的一束绢花,“应该能赚钱吧?”

“应该!”潘佑军面无表情地吐字。

“哎,”杜梅板着脸走过来,“你们是不是该散了?天不早了,再不回去你们家里人也该等着急了。”

她已经在一边摔摔打打憋了半天了,我们酒后反应迟钝毫无察觉。

“没事,”潘佑军说,“我太太和老板去上海出差了,一晚上不回去也没关系。”

“可我们得休息了,明天还得上班。实在对不起,改天再来玩吧。”

潘佑军和肖超英看我,我脸上十分挂不住,对杜梅说:“去去去,不用你管,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该散。”

“知道什么?都几点了?你身体又不好,喝了那么多酒,聊了一天,还没聊够?”

我大怒:“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啊?”

“算了,我们走吧。”肖超英站起来。

“都别走,要走你走。”我指了一下杜梅。

“求你们了,请你们走好不好?我真的头疼了,难受了一天,想睡……”

这时,我脑袋忽地一热,像什么成块成吨的东西忽然迸碎了,衬衣的扣子也绷掉了,站起转身抡圆了就是一个大耳光结结实实贴在杜梅脸蛋上。随即破口大骂:

“你也太不懂事了!轰他妈我哥们儿。我们多少年没见了?告诉你要滚你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没你呢!”

杜梅被我一巴掌扇蒙了,捂着脸吃惊地望着我:“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再来劲我还扇你。他妈的把你惯得不成样子,就欠揍!”我气得浑身乱颤,对肖、潘二人道歉,“对不起啊,我这老婆没教养。”

肖超英严正地批评我:“你怎么能打老婆?你也太过分了。”

潘佑军酒也醒了,连声说:“你这太不对了,你这让我们以后都没法上门了。”

这时杜梅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过来:“我跟你拼了。”我一个嘴巴又把她扇回床边。

肖超英一把扭住我,厉声吼道:“你还不住手!”

“你打我?”我看着肖超英,眼圈一下红了。

“不许你打人,懂吗?不许打!”肖超英也十分激动。

相持片刻,他松开我手腕,拿起外衣,对杜梅说:“对不起啊,都怪我们。潘佑军,咱们走。”

一脚迈出门,他忽然哭了,转过身哭着对我说:“你怎么能随便动手就打人呢?有话不会好好说吗?”然后哭着走了。

杜梅痛哭了一夜,我一句话没说,也一直没睡。

那之后,我们照旧上班,做饭吃饭,睡觉,但彼此一句话不说,甚至都不看对方,同在一个屋顶下生活,转个身抬个手都能触到对方身体,但就像两个幽灵或者两个影子彼此视而不见。电影里的相声和幽默小品不能使我们解颐一笑,甚至绝对催人泪下的悲剧我们从头看到尾也始终无动于衷,我们出现在对方面前的脸永远是毫无表情。

我们的家庭陷入了冷战状态。

我反复叮嘱自己:忍,要忍,再忍五分钟。可实在忍不住。

我的上司一下午都在我身后踱步,钉了铁掌的皮鞋在水泥地上像驴蹄子似的“咔嗒咔嗒”有节奏地响。他还在我身后的墙上挂了一块小黑板,想起什么点子就用粉笔“吱扭扭”写上几笔,一会儿又觉得不成熟,用板擦擦了,再写,又擦,搞得我办公桌上落了一层粉笔末儿。

他这么干,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成年累月。我一直忍着,我想我终究会习惯的,可我总也习惯不了,总感到一股火在心里越烧越旺,就像一堆灰烬中的火苗被风不断地吹,终于死灰复燃。

这个该死的小店员出身的一辈子风平浪静只会看风使舵冒充领导干部就像肥肉馅冒充雪花膏的家伙,居然他妈的在头发上喷定型发胶!

我蹭地站起来,扯着嗓子冲他嚷:“你少在这儿走来走去的好不好!”

我这一突然动作使他一惊,眨巴着眼看着我:“我在这儿走碍着你什么了?”

全办公室昏昏欲睡的同事,也都闻声一齐抬头,鸦雀无声地看着我们。

“烦!甭管碍着没碍着我,不许你在这儿走,想散步到街上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