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6/9页)

“她刚和一位自称为她的丈夫的男人打了一架。”一个在我身旁的女孩解释说。

我向四周看了看。现在还留在晚会上的大多数女人都在跟称作是她们丈夫的开了战。甚至连乔丹的那一伙人,从东卵来的四人组,也闹起了分歧和内讧。这其中的一位男子正在同一个年轻的女演员谈得火热,他的妻子起先还装出满不在乎不屑一顾的神情拿此作为笑料,可很快就气急败坏起来,采取了侧面进攻的方式——她隔一会儿便突然像是个锋利的金刚石似的出现在他的侧边,聒他的耳朵说:

“你可是承诺过的!”

不仅仅是较放纵的男人不情愿离去。现在在大厅里的两位冷静得几乎叫人生厌的男人和他们的愤愤不平的妻子便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两个女人彼此相互同情,在用略微抬高了的声音发着牢骚。

“他一看到我玩得高兴的时候便想要回家。”

“我们总是离开得最早。”

“我们也是。”

“唉,今天晚上我们差不多都是最晚离开的人啦。”其中的一位男子羞于启齿地说。“乐队在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尽管两位夫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丈夫这般地不善待她们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可是他们之间的争执很快就结束了:

两个女人都被她们的丈夫拎了起来,腿在空中踢着,消失到了外面的夜色中。

我在大厅里等着取我的帽子的时候,图书馆的门开了,乔丹·贝克和盖茨比一起走了出来。他正在跟她说最后的一句话,这当儿有几个人走过来向他告别,他脸上流露着的急切神情即刻变作了一副彬彬有礼的神态。

乔丹的那伙人在门廊那里一个劲地喊她,可她在和我道别时还是逗留了一会儿。

“我刚才听说了一件非常令人惊奇的事情,”她小声说,“我离开有多长时间?”

“哦,大约有一个小时。”

“这真是……真是太令人惊奇了。”她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说。“可是我已经发过誓,我决不把它说出去,瞧我这是在逗弄你了吧。”她对着我的脸很迷人地打了个呵欠。“请来找我……电话簿……户头上的西格尼·霍华德太太……我的姑妈……”她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地离去了——在她溶进到站在门口等她的那伙人中间去的当儿,她举起她那棕色皮肤的手做了一个快活的告别手势。

我第一次来就停留到这么晚,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怀着这种心情我走到最后的一伙客人那里,此时盖茨比正被他的客人们围拢着。我想向他解释我傍晚刚到来时就四处找过他,而且也想为在花园里未能认出他的尴尬表示歉息。

“没有关系,”他诚恳地对我说,“不要再把它放在心上,老伙计。”这熟悉的口头语,和他那信任地抚摸在我肩头的手,都使我一样地感到亲切。“不要忘记,明天早上九点钟我们一块去驾驶水上飞机。”

这时管家站到了他的身后:

“费城来了长途电话,先生。”

“好的,我就来。告诉他们稍等一下。……晚安。”

“晚安。”

“晚安。”他微微地笑了——我忽然觉得我留在了最后走的这一事实本身似乎便有着令人欣慰的意义,仿佛盖茨比先生整个晚上都在盼望着这一时刻的到来。“晚安,伙计……晚安。”

当我走下了大门台阶的时候,我才知道晚会还没有完全结束。离大门五十英尺处十几盏车灯把一片混乱而又奇怪的景象照得如同白昼。一辆两分钟前刚离开盖茨比家的车道的新车,斜倒在了路边的水沟里,一只轮子也掉了下来。墙上突出的垛堞是造成车轮与车轴分离的原因,这一事故吸引了五六个好奇的司机。不过在他们停下车来阻塞了道路时,跟在他们后面的汽车的刺耳喇叭声便响成了一片,使本来就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糟糕。

一个身穿风衣的男子从那个坏了的车上走了下来,站到了马路中间,用一种闲适而又迷惑不解的目光从车子看到轮胎,又从轮胎看到路上围观的人们。

“瞧!”他解释说,“它掉进水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