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74/78页)
“你可真是在晒干草呢,你个王八蛋,”中尉心想,吐了口痰。
帅克的脑袋在门口出现了。“启禀长官,军营里来人叫你,要你马上去见上校。他的传令官来了。”
他又机密地说:“说不定就为了那条狗呢。”
“我已经听见了,”中尉说,而传令官原打算到了客厅再向他报告的。
说这话时中尉情绪沮丧,然后走了出去,像要杀了帅克似的瞪了他一眼。
这回不是团队报告会,而是更糟糕的东西。中尉走进上校办公室,上校坐在椅子上凶狠地皱着眉头。
“两年前,”上校说,“你曾经申请调到布杰约维策的91团去。你知道布杰约维策在哪里吗?在伏尔塔瓦河上,对,在伏尔塔瓦河上,奥赫热河或是什么河就在那地方跟它汇合。可以说那城市很大,而且很友好,如果我没有错的话,还有一道河堤。你知道河堤是什么吗?就是修建在河上的墙壁,对,不过,那跟我们这事没有关系。我们在那儿演习过的。”
上校住了嘴,望着墨水瓶马上转入了另外一个话题:“我的狗跟了你之后就毁掉了,什么都不吃。你看,墨水瓶里有苍蝇。很怪的,冬天会有苍蝇掉进了墨水瓶,这就是没有秩序。”
“好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你个老不死的混蛋,”中尉心里想道。
上校站了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了一两圈。
“为了制止这类事情再次出现,我考虑了很久对你该怎么办,中尉。我想起你曾申请调到91团去。上峰最近通知我们,91团军官严重缺员,因为军官都被塞尔维亚人杀了。我向你保证,三天之后你就可以到布杰约维策的91团去了。他们正在那里组建一个前线步兵营。你不用感谢我,军队需要军官,那种……”
他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便看了看表宣布:“现在是十点半,正好到团队报到处去。”
愉快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中尉离开办公室时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来到志愿兵学校,在那里宣布他马上就要上前线,因此要在内卡赞卡举行一个告别晚会。
他回到家里对帅克含蓄地说:“你知道不,帅克,什么叫步兵营?”
“启禀长官,步兵营就是‘士兵步行的营’,步兵连就是‘士兵步行的连’,我们说话总图简便。”
“非常好,帅克,”中尉语气庄重地说。“我想告诉你,你要跟我一起去士兵步行的营了——如果你喜欢那简便说法的话。上了前线你可别再像在这儿一样搞些丁丁当当响得可怕的东西。你高兴吗?”
“启禀长官,我非常高兴,”好兵帅克回答。“要是为了皇帝陛下和王室我们俩双双倒下死掉,那真是最美妙不过了。”
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尾声
在我写完《好兵帅克和他在世界大战中的命运》第一部(《上火线以前》)时,我愿意宣布,还有两部续集:《在前线》和《作俘虏期间》即将在短期内陆续出版。在这两部续集里当兵的和老百姓都还要继续跟现实生活里一样讲话,做事。
生活不是精心塑造女孩子的学校。人人都照自己的性格说话。礼仪司司长顾思先生说起话来跟圣餐杯酒店老板帕里威茨就大不相同。我这本书既不是厅堂礼仪参考书,也不是上流社会的词汇手册,它只是一个时期的历史画卷。
在需要使用粗话时(实际上话就那么说的),我并不觉得照原样写下来有什么可耻。我把绕来绕去的委婉和吞吞吐吐的含蓄看作是虚伪的最愚蠢形式。那样的东西在国会里也使用。
从前有人说,有良好教养的人什么东西都可以读。这话说得对。在完全自然的东西面前大惊小怪的只有最恶劣的流氓和制造脏污的能手。怀着他们那可鄙的虚伪道学气,他们总是疯狂攻击个别词语而置内容于不顾。
多年前我曾读过一篇对一部中篇小说的评论。因为作者写过,“他擤了鼻涕,擦掉了”,评论家就非常生气,说那种写法违背了一切美与崇高的事物,而作家给予人民的应该是美与崇高。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例子,说明太阳底下能孳生出多么无聊的笨蛋。
一听见粗话就大惊小怪的人是懦夫,因为使他们害怕的是现实生活。而对文化和性格带来伤害最多的恰好是那样的软弱者。他们愿意看到民族成长为一群过分敏感的小人物,像圣阿罗依修斯那类拿虚伪的文化犯手淫的人物。僧侣优斯泰丘思在他的书里谈到阿罗依修斯时说,他听见谁大声放了个屁就会泪流满面,只有通过祈祷才能获得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