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上火线以前(第9/78页)
“有的,长官,战争确实很快就要爆发。”
“你就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可能搞错吗?”
“啊,不会的,我只有一次在查尔士广场差一点搞错给汽车压死。不过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审问就此结束。帅克跟官员握了手,回到牢房后告诉室友:
“哎呀,都是为了斐迪南大公殿下给暗杀的事,他们要让医学专家来检查我。”
“我也被那些医学专家检查过,”一个年轻人说,“那是我为了几块地毯给送到了陪审员面前的时候。他们给了我一份弱智证明。这回我私吞了一部蒸汽打麦机,他们也拿我没有办法了。我的律师昨天告诉我,只要证明了我弱智,我就终身受用不尽。”
“我根本不相信这些医学专家,”那位带聪明相的人说。“有一回我造了几张假汇票,做好了面对一切后果的准备去听心理学家赫伏罗士博士的讲演。他们来抓我了,我就装出中风病人的样子,装得跟赫伏罗士博士刚才描述的一个病号完全一样。我在委员会的一个医学专家腿上咬了一口,又拿起墨水瓶喝墨水,还当着委员会专家的面在屋角撒了一泡尿——请原谅我说这话。因为我把一个委员的小腿咬了,他们就证明我完全正常。这样我就倒了霉了。”
“我才一点都不怕这些先生检查呢,”帅克说。“我在部队的时候有个兽医检查过我,结果倒一点也不坏。”
“医学专家全是坏蛋,”一个弯腰驼背的矮子插嘴说。“不久以前有人完全出于偶然在我的草场上挖出了一副死人骨架。医学专家说那是四十年前用钝器击中头顶杀害的。我现在才三十八岁,可他们却把我抓进监牢,虽然我有出生证明,有教区登记摘要和身份证。”
“凡事都得讲个公道,我认为,”帅克说。“说到底,谁都可能犯错误,也难免犯错误的。一心想搞什么东西时就更容易犯错误。医学专家也是人嘛,人总会是有毛病的。有一回我晚上从乌班则图回家,来到努塞那里的波提齐河桥边。有个人一来到我面前就用皮鞭抽我的头。我倒到地上,他用手电一照,说,‘打错了,不是他。’可是正因为打错了,他又大发雷霆,抽了我背上几下。一个人总是要犯错误的,一直要错到死,这是人的天性。就跟有位先生一样。那天晚上他发现了一条冻得半死的疯狗,便把它带回家来,放进他老婆被窝里。那狗一暖和,醒了,咬了他全家,还把摇床里的奶娃咬成几块吃掉了。或者,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个车工犯错误的例子。他就住在我们那幢楼里。他用他那钥匙打开了伯多里的小教堂的门,以为那是他家厨房。然后往经台上一倒就睡着了,以为是睡在自己家床上。后来他又把一张有神圣经文的帘子拉到自己身上,把《圣经·新约》和别的圣书垫到脑袋底下。早上,教堂执事发现了他,等他醒来就很心平气和地告诉他,那不过是个小错误。‘一个可爱的小错误,’教堂执事说,‘不过因为这错误我们只好为教堂再举行一次奉献仪式。’以后那车工来到了医学专家面前。他们向他证明说他是完全清醒的、明白的。他们说,如果他喝醉了,他就无法把钥匙插进小教堂的门锁里了。以后那车工死在了潘克拉茨监狱。我还可以给你讲一个例子:一条克拉德诺的警犬是怎样犯错误的。那是一头阿尔萨斯犬,是有名的骑兵队长罗特的狗,也是由罗特队长配的种。他拿那狗在流浪汉身上做实验。后来流浪汉都躲离了克拉德诺地区。于是队长发出命令,要警察提供嫌犯,不得有误。这一来可就好了。有一回他们给他带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人,是在兰尼森林发现的,坐在一个树桩上。队长立即把那人的外衣后摆剪下一片,让警犬嗅过,再把他带到镇子后面一个砖厂里,然后嗾那经过训练的犬去追。那犬找到了他,把他捉了回来。于是他们又逼那人从梯子爬上阁楼,跳过墙壁,再跳进湖里,警犬一直跟踪着他。可他们最后才发现,那人原来是捷克激进党的代表,因为参加议会听得腻了,到林子里去散心的。我说人是天生就要犯错误的动物,道理就在这里。不管是受过教育的聪明人还是没有受过教育的二百五。就连朝廷的大臣也是会犯错误的。”
三个庄重得出奇的先生组成了一个医学专家委员会,负责鉴定帅克心理水平是否跟他被控犯下的罪行相称。三个人每个人的意见都跟另外两个人有着辉煌的出入。
他们代表了三种不同的科学学派和心理学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