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第13/30页)

帅克站在床上,把神父拉上去:“看吧,神父,我就像这样抓住他,于是他呼一声,啪,摔了下去!”

帅克把神父抱起来,扔到地上。吓得要死的神父从地板上爬起来,帅克继续说:“这样,你看,你什么事都没有。那位佛斯青先生,他也是什么事都没有,虽然他觉得那地方有三倍高——佛斯青先生完全醉了,忘记了我在奥帕拖威茨卡街住的是一楼,而不是四楼,跟前一年不同。前一年我住在克瑞门措瓦街,他常到那儿来看我。”

神父在地板上惊惶地望着帅克。帅克站在床上,居高临下挥舞着两条胳臂。

一个念头突然在神父心里闪过:他在跟疯子打交道。于是他嗫嚅着说:“是的,亲爱的孩子,甚至还没有三倍高。”然后他慢慢向门口退过去,突然砰砰地敲门,发出恐怖异常的尖叫。立即有人来给他开了门。

帅克通过有栅栏的窗户看见神父在侍卫的保护下匆匆跑过了院子,同时活跃地挥舞着双手。

“现在他们大概送他进精神病院去了。”帅克从床上跳下来想,于是转来转去齐步走着唱道:

你给我的戒指我决不戴,

干吗不戴?上帝的爱,

只等我回到了团队里,

就把这戒指往枪膛里塞……

几分钟以后他们向芬克将军报告说神父回来了。

将军又在款待客人,其中的突出角色是两位风流女士。酒和饮料自不待言。

所有构成简易军事法庭委员会的人都在这里集会,只有上午给人点烟的步兵除外。

神父像童话里的幽灵一样飘进了人群,苍白而尊严,像个意识到并非由于自己的错误而挨了耳光的人。

近来对神父颇为亲昵的将军把他拉到身边的沙发上,醉醺醺地问他:“你是怎么回事了,精神安慰老弟?”

与此同时,一位风流女士给神父扔来一枝香烟。“喝一杯吧,精神安慰老弟。”芬克将军又说,用绿色大酒杯给他斟了酒。他没有立即喝,将军就把酒往他身上泼。如果不是神父勇敢地喝了,是可能给弄得十分狼狈的。

这时他们才开始问他:你给那倒霉蛋精神安慰时,他的态度怎么样。神父站起身来声调凄凉地说:“他已经疯了。”

“那你那精神安慰一定非常出色!”将军大声怪笑着说,别的人也立即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可怕的大笑。两位女士又开始对神父扔香烟。

少校多喝了几口,在桌子那头打瞌睡。现在他从昏沉中醒了过来,迅速往两个酒杯里斟好酒,穿过椅子来到神父面前,强迫这位心绪不宁的上帝的仆人为“兄弟之情”干杯。然后他又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小睡。

从为“兄弟之情”干杯之后,神父便完全落入了魔鬼的爪子。魔鬼从桌上每一个酒瓶向他伸出手来;魔鬼从大腿抬到对面桌上的风流女士的妖娆和微笑里向他伸出手来。毕艾尔兹巴布〔17〕甚至从花边装饰里窥视着他。

即使到最后时刻神父也没有失去信念:他是个殉道者,他的灵魂处于危急存亡的时刻。

将军的两个勤务兵把他抬到隔壁房间,放到沙发上时,他就把他沉思的这个道理说给他俩听:“当你怀着纯洁的无偏见的心,回忆起那么多著名的受难者时,一个悲惨但崇高的奇迹就在你眼前展现了。他们受难是因为信念,所以就以殉道者而著名。就我的情况,你们可以看见,一个人是如何感到自己超越了他的全部苦难的——这时正义与道德就展现在他心里。用这个思想武装起了自己,他就能在最严重的苦难面前取得最辉煌的胜利。”

然后,他们把他的脸转向了墙壁。他马上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酣,也很乱。

他梦见自己白天执行着神父的任务,晚上却代替了被帅克从四楼窗户扔出去的佛斯青做了旅馆的看门人。

许多对他的投诉从四面八方送到了将军面前,说他给一个客人带去的不是棕色头发的女人而是金色头发的女人,不是离婚的聪明女人而是不聪明的寡妇。

早上醒过来时,他像猪一样满身大汗,胃里直翻腾。他想起来,他那位在莫拉维亚的教区神父跟自己一比简直就可算是天使。

3
回到步兵连的帅克

头天早上在指控帅克的法庭程序上执行军法检察官职责的少校,也就是在将军的晚会上打盹,并跟神父“为兄弟之情”干杯的那位。